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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张天锦又笑道:“你这话倒谦虚,这村里谁不知道阿兵这孩子的品性为人,怕是百里难挑一的。”王昌自豪道:“呵呵,呵呵,说得过了,他要听了去恐怕是要飞起来的……”就这样谦让着说了半日,陈林华遂碾了米回去了。看他走后,夫妇二人又谈论了一会陈兵的事,做了饭吃罢,留下张天锦看家,王昌去放稻田水。

已是午时,日头正高,天气极热。他出了村,看见张明英正弓着背在一块田里扯杂草,田埂上放着一个背篓。他向她问好,胡乱说了几句话仍向前走去。半路里遇见陈林周挡了水过来,不过斧把粗的一股水流,两人敬烟问候,感叹一会天干水小渠小之苦,于是各走各的。

陈林周回田来,与张明英一同扯着杂草,不经意一阵大风吹过,把那田埂上的背篓吹得轱辘辘一个翻滚,掉在了下面陈林龙家的稻田里,压倒了好几珠秧苗。近晌午时,黄仁香来看她家的秧苗的长势,正见一个背篓压在秧苗上。因几次分家不成,她心里对陈林周一家早已存了满肚子的窝囊气,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发泄,不料今天有机会了。她于是张口就骂:“砍血脑壳的些眼睛是生到你妈的逼旮旯里去了……”出语龌龊不堪,毫不顾及妯娌间的情面。张明英听见骂,忙一边出田去捡背篓一边说:“黄仁香你不要骂了,那背篓是我们的,放在田埂上被风吹了下去,没有注意到……。”然而黄仁香不理会她,仍然站在路上骂 :“日你妈的,若是你家的话你全霸占了去好了,竟全部争了去养你那些小妈嫩妈……”张明英便沉不住气了:“我说黄仁香,我搁个背篓在田埂上被风吹进了你家的田里,怕也不是多大的错罢,我跟你是几世的冤仇还是怎的,你要如此狠毒的咒我。”黄仁香依然自顾骂道:“老子骂人没有提谁的名没有提谁的姓,谁要答话谁便自己收了去。”

张明英一张嘴一条舌亦不是只生来吃饭和说话,有时也得派到大场合去使用的。譬如此刻,她便回骂了:“我忍了你很久了,你这烂货不要得寸进尺,你骂谁呢,你还不是烂货众人日的……”两个女人便宣战了,几十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却把家里的陈林龙引来了,也把远处放马的陈韶华引来,他二人皆有一肚子的火气要发泄,便同黄仁香一起与张明英吵起来。陈林周见状,出田来与他们理论,说:“爹,女人们吵架是女人们的事,你插进来是怎么回事?别说我是你亲生的,就不是你亲生的好歹也叫你一声爹,你也不该下这样重的恶言毒语。你是七八十岁的人……” 陈韶华叫骂道:“你这狗日的,老子不单要骂她,还想打死了你——” 陈林周愤怒道:“你现在才想到要打死我已经有些晚了,你要早些这样想就好了,当初我妈死的时候你要一把掐死了我就好了。”

陈韶华道:“你要飞了,以为老子就怕了你这狗日的。”怒火极大,一路骂,一路冲了过来,伸手去扇陈林周。陈林周抬手来挡,把些泥浆子都挥到老头子脸上,这令老头子更加暴跳如雷,扭住了陈林周便不放手。陈林龙见他动手,忙奔陈林周而来,于是父子三人打起架来,陈林周以一敌二,虽然说身体强壮结实,但陈林龙也不弱气,况且双拳难敌四手,不消几下子,他被陈林龙一拳头打中门面,流了鼻血,肿了脸颊;而陈韶华抱住了他的双脚往后一扯,恰似一棵大树拦腰而断,他轰然倒地,紧跟着被陈林龙用右腿膝盖抵死了胸口,脖子也被陈林龙的双手使劲掐住了。陈林周正觉得喘不过气来,下体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陈韶华紧接着用双手死死掐住了他的男根,口里说:“老子掐死了你这孽子。”

这时陈林龙手上用劲松些,陈林周得以透出一丝气,喉头的细缝里憋出几个字道:“晚了,小时候你用剪刀刺我时再用劲些,我就——”陈林龙又用了劲。

张明英一生哪见过这般情景,忙上前去拉架,尚未靠拢,被陈韶华反身一脚踢在当胸,一口闷气喘不过来,她昏死过去了。而陈林周的脸色已经由白变青,现在变成了死一般的颜色。

远处的人们跑来,最先近身的是王昌,远远的便叫:“二表叔你们如何使得,赶快放了手……”说着冲上去抱住陈韶华往后拖,却如何拖得动。又去抱住陈林龙往后拖,口里叫道:“陈林龙你们快放手,要出人命了。”陈林龙疯狗似的叫道:“老子就要掐死了他。”陈韶华道:“死了大不了老子去抵命。”王昌既然分不开他们,只能干着急,好在李湖才也来了,两人分工了似的一人抱一个往后拖,但还是拖不动。这会已有男男女女###个人赶到,一些去解救陈林周,一些去扶起张明英,好歹将张明英唤回转来,接着陈韶华与陈林龙也被众人拖开了。

陈林周还如死了一般躺在地上,少洪能和李兰五去扶他,在旁人的揉胸捶背下也回了转来,张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你错了,你要打死……我,你……应该小……小时候就……弄……弄死……”陈韶华嚎叫道:“老子现在弄死你还不迟。”突然竟有偌大的力气挣脱了三个外人的束缚,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将过来,陈林周没有力气躲闪,正被砸中了左腰,哎哟一声惨叫后又倒在地上去了。

刚跑来的一位老者见状大叫道:“二哥住手,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呀。”陈老头又被少洪能和李湖才抱住了,却还挣扎不已。张明英哭喊着奔到男人身边去,一边哭一边大骂,众人劝不住。陈林华与一位妇女把陈林周扶起来,让王昌背上径往小诊所去。张明英叫着男人的名字也哭哭涕涕的跟着跑去。

一帮人去得远了,少洪能和李湖才才放了陈韶华,他不再挣扎了,呆呆的站着,那老者道:“二哥,你几十岁的人了,想一想做这样的事是对还是不对。” 陈韶华无言以对,厚颜无耻的说:“他骂我呢。”别的几人也放了陈林龙。黄仁香似乎在颤抖着。老者看了他们一眼,与少洪能等一起向村里去了,丢下陈韶华与陈林龙及黄仁香还呆在原地。

小诊所外,男男女女已有一二十人,议论着这一场壮观的好斗。那肖医生是个二十几岁刚出头的年轻女人,尚未见过大世面,此种大场合下行医尚属先列,仿佛受到这许多人的监视,急于要显示自己的本领,反弄巧成拙手忙脚乱起来,为陈林周检查伤口时,手都发抖了。而陈林周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呻吟,苍老的脸上竟有几粒泪滴,也不知是痛得流泪呢还是心里难受。张明英哭一声数一句苦楚,或是悲伤愤怒的骂,泪流了一脸,鼻泣流了一脸,旁人为她擦拭了,未过多久又流了下来。

陈晓艳陈晓花来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别人说:“晓艳晓花,你爸妈在这儿。”他们便进来,一见父亲呻吟,母亲痛哭,呆了。陈晓花吓得哭了,陈晓艳挨拢了母亲欲问原故,但张明英除了痛哭诉苦哪还能说出其他的话来,仍是别人说:“你爸与你爷爷打架了。”这一个解说含些谬误,成了陈林周作为儿子与老子打架,人伦关系上先亏了理,张明英不容这样的谬误存在,忙在哭诉的当口抽了间隙浸着眼泪更正道:“你爸被你爷和你二叔打了在这里。”陈晓艳又忙去看父亲。

突的童韦凤从旁边经过,伸进头来看热闹,大家敬她的威风,闪条路来。场面比先前静了。童韦凤一进去便被张明英死死抓住:“噢哟哟,大嫂,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找你,你快来看一看床上这个快要死去的人,两个砍血头的把他往死里打。你是村长,得为我这苦命的人做主。这天下好歹是有王法的,你得替我做主,你得为我给那两个开丧的报应。”童韦凤道:“你慢慢的说,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们也能够解决的。”张明英道:“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哩,竟往死里打,狠毒哩,狠毒哩!”

陈林周又在床上呻吟起来:“完喽,完喽,晓飞——”肖医生为他打了止痛针,上了药,挂了吊瓶。外面几个人谈论道:“好在他家的儿子进了城,否则这架怕是还没有完呢。”众人说:“是呀,要陈晓飞在家,怕是要抢去还手的,不定真要出人命来……”陈玲接道:“不过看这情形,如果陈晓飞知道了,就是以后他也不会罢休的。还有你看老张被踢得都昏死了,她家后家那边知道也会不得了的。”一人接道:“可是纸包不住火啊,这场架怕是永远不会完的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命该如此》(四)

陈晓飞在城里与少天灵过得开开心心,以前很少进城,这次竟得和好兄弟在城里长住,他怎能不兴奋激动呢。两人每日除了上课时间,几乎形影不离,也无话不说,而谈论女人时尤为激烈。

那日晚饭罢,两人找了一张石凳子坐下,因谈起陈兵、陈晓友与李清的三角恋爱,陈晓飞笑问道:“老实说,你在城里到底有没有欺骗女孩子的感情,别在我的面前装君子。”少天灵道:“我装什么君子,你别把女人都看得那么纯洁,我欺骗她们?那只是彼此的需求而已。懂吗?就像现在跟着我的那个女人叫作精精,倒像妖精,比鸡还烂,人家戏称的‘公交车’,也不知道与多少个男人上过床了。”

“你成了这样的人了?”陈晓飞疑惑地看着少天灵。

“这有什么!”

“可是,这样的女人你也要。”

“什么要不要啊,玩玩而已。”

“女人不是好惹的,小心引火烧身。”

少天灵嗤笑一声:“我会怕她,来奇鹿城这两年,我架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回了,连奇鹿城的老大我都不怕,我还会怕一个女人么?”陈晓飞道:“你们打架像电视上一样扛刀扛棒的呀?”少天灵笑道:“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与别人吹牛时我夸张得比这还牛逼。我告诉你,现在我真不是个好东西了,吃喝嫖赌我样样会,而且打架呀,坐‘霸王车’呀,吃‘霸王餐’呀……”陈晓飞打岔道:“等等,什么叫坐霸王车吃霸王餐?”少天灵笑道:“这都不懂,真是乡巴佬进城,坐霸王车和吃霸王餐就是打的不给钱,下车便走人;吃东西不付帐,拍拍屁股就走人——当然,这些事都只在晚上才做的。”

陈晓飞奇怪道:“那人家不追究呀?”少天灵嗤的一声笑道:“追究个屁,他要敢追究,老子让他的摊子翻根。不过在有一个地方我倒是做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陈晓飞越发奇怪道:“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少天灵说上了兴头,忙道:“吃了霸王餐后我又拿钱去付给老板——那晚我们是四个人去吃霸王餐,一个是我的拜把兄弟叫曹无俊,另外两个一个叫顾天,一个叫阿飞。当我们走进那个夜食摊里,我便惊呆了——啊呀……那里有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妹妹,如何漂亮呢我形容不出,只是她一个微笑就把我的魂儿都勾去了。后来她端粉来给我时顾天拍着她的肩膀调戏她,还抓住她的手往他的怀里掼,不知怎么的,我的醋意很浓,叫顾天放手。然后顾天说我是没事献殷情,我发了怒,大叫一声:‘放开她。’唬得顾天松了手,那妹妹乘机跑开了,还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呢!后来我们酒足饭饱,阿飞故意拿出手机来装腔作势的说话,‘喂,谁?跟冯老五打架,马上来马上来。’关了手机他说快点快点,打架了我们走,大家便一溜烟闪得没了踪影。我听见身后那老板声音嘶哑的问我们要钱,还追了几步就没追了。可是那天晚上我真他妈的奇怪,鬼使神差的竟会跑回去问老板:‘你相信我罢,若相信的话你把帐记下,过几日我来还给你。’老板说:‘你已经走了却又自己回来,我没理由不相信你。’我便走了,临走时抬头看那妹子,只见她的眼睛眨呀眨的,像两颗闪烁的星星,她还对我投来怪怪的一笑。我的魂儿又没有了。”

陈晓飞笑问道:“哎呀,这是不是你的艳遇呀,那你还了钱没有?”

少天灵道:“怎么没有,过了四五日就还了,还在那里吃了东西,以后也常去那里吃东西,目的就是看一看那妹子,遗憾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和她说过话。”说着叹息起来,陈晓飞骂道:“他娘的,你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行,这个妹子一定是个天仙般的漂亮妞,‘此人莫非天上有,只是为我下地来’,找个时间你得带我去看看,不然我会莫名其妙的害相思病而睡不着觉。”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以你的衰运还能遇到天仙妹妹。”少天灵道:“可以可以,不怕你和我竞争,就这星期天晚上好不好?”陈晓飞一计算,说:“今天才周一,还有六天呢,这时间也太漫长了。”少天灵道:“只能这样,不然会耽误你的学习。我可说了,我对你决不做三件事:一,不带你去喝酒;二,不带你去打架;三,不带你去玩女人。当然,去看天仙妹子又另当别论,她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嘛。”陈晓飞听了,缩了缩头,笑道:“打架呀,就是你带我去,我也未必有那个胆子。”两人说说笑笑,计议好周日晚上去看天仙妹子的事。

周六那天,陈晓飞照例要去找父亲要伙食费。陈林周在沙灵街内租有一间屋子,既狭窄又潮湿,图的是房租便宜。陈晓飞开门进去,却不见父亲,苦等了一日仍然没有踪影,便回了校。次日又来,还是未见到,陈晓飞心里颇有些惶恐,找到一个陈林周的酒友也是一同做活的工友相问,那人说陈林周回去已经六七日了,本来老板那两日活路很多,要他第二日便下来的,但竟回去了这六七日。

陈晓飞心里更加不安些,觉得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故。惶恐中忘记了晚上去见天仙妹子的事,就匆匆赶往车站,坐车回家了。到黄缪村寨已是掌灯时分,他冲冲的走,不甚在意身边的人,却在一处停了下来,他听见前面童韦凤与黄仁香在说话。

陈晓飞向来疾恶向善,知道童韦凤身上有许多污点和劣迹,故而对其以不齿之心看待;而黄仁香虽是他二娘,因家庭的纠纷使他对其人以不屑之心相看。现在陈晓飞见自己“不齿”与“不屑”二人的对话,自然感着兴趣,隐约觉得有勾当,他便刻意的偷听了一句,那黄仁香说:“大嫂,这事呢要请你多相待,扯事的时候你要通融我们一些。” 童韦凤信誓旦旦道:“你们这事就交给我,我要怎样断便怎样断,哪里有别人说话的份——”突然抬起头来,见陈晓飞在盯着她们,于是心虚的笑了笑说:“咦,这不是陈晓飞么,进城读书了,有前途呀,赶明考了大学做了官,看顾一下你大娘。”

陈晓飞听到她们刚才的两句话后,心想果然是有勾当的,心里冷哼一声,对这不齿之人冷笑道:“哟,大娘你如此看重我,是我幸运,是你不幸。我们这般身份的人是不该受您这般身份——的人夸赞的,怕要受了玷污——是我们玷污了您呢?”一股火药味呛得童韦凤耳红心跳,她是如此精明的女人,自然听得出陈晓飞的言外之意,但不好当众与一个小毛孩子耍弄自己的泼辣,她只好在心里冷笑道:“这小王八蛋,终有一天老子让你说不出话来,老子让你生不如死……”于是看定了陈晓飞冷冷一笑。

陈晓飞回家来,看见外公坐在堂屋里与母亲说着话,姐姐和妹妹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竟没有打开电视,使他对这两个电视迷感到奇怪了。陈晓飞叫了一声外公,又问父亲在哪儿,张明英说你爸在床上躺着,今天是星期几你却回来了。陈晓飞说今天是星期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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