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突然传来一声佛号,声音甚是柔和,说不尽的慈祥可亲。赵羽飞心灵一震,抬头望去。
但见一个黄衣老僧,站在边缘处,隐隐约约还可见到不少僧人,肃立在后面。这个老僧虽然慈祥,但古拙的面色,却有一种庄严的,湛澈的神情。
他手中扶着一根白玉禅杖,高大的身躯,微向前俯,望着底下的青年人。
赵羽飞双膝跪倒,道:“叩见师伯。”
黄衣老僧道:“羽飞,我不打算向你说教,只要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但我要提醒你的,便是人间浊世,特殊异态,遭遇各有不同,其中有凄凉,有悲壮,有夭折,也有福寿兼全,有侠义壮烈,也有山寺学怫,你将何从何舍,不妨慢慢的想。”
赵羽飞叹息一声,道:“弟子谨遵法旨。”
黄衣老僧又道:“水仙宫之事,目前告一段落,这半年之内,你可赴杭州西湖居住,于、吴二女,亦在那儿,她们将接到我的通知,不许打扰取闹于你。此间其他之事,我自会妥善收拾安排。你在西湖隐居半年期满,便可任意所之,本门中人,都不许干预你。”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我们想知道你半年之后,对未来作何打算,现在,你上来吧,尤姑娘身后之事,不须挂念。”
赵羽飞惘然回头,向尤丽君深深地注目最后一瞥,这才踏着阳光,走上山坡。他的身躯挺得笔直,似乎那震撼江湖的豪情侠概,仍然没有被销磨尽。
西湖上的春游仕女络绎不绝,湖上画访如梭,空歌处处。但这一座举世无双的名湖,仍然是那么宁恬幽谈,满眼皆是静温得如诗如画的景色。
赵羽飞在这著名的灵隐寺中,已住了三个月之久。说得确实一点儿的话,他不是住在寺中,而是住在寺外。
灵隐寺的和尚,雇工在寺后一块高地上,盖搭了一间半木半石的屋子给他居住。因为赵羽飞在寺中住了几天,显得非常的沮丧不安,所以和尚们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在那定名为木石小筑的屋子中,赵羽飞可以整整几天看不见人。
寺里的和尚们,每隔三两天,就给他送些日用品,最重要的还是干粮,因为赵羽飞时时懒得动手做饭,而他又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所以不能另外派人去为他烧饭。
这一天,两个和尚走出寺后门,觅路上山,转了两转,就到了平崖上的木石小筑。
这两个和尚一个是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看来很是聪明,年纪约在三、四旬之间。另一个长得黑黑胖胖,约是二十岁的年纪,鼻塌眼细,两耳招风,长相既不显明,又甚丑陋。
那个清秀和尚举手扣门,发出啄剥之声,在这寂寂空山之中,份外清脆悦耳。
门内传出懒散的一声:“谁呀?”
和尚道:“贫僧净水,奉了大师之命,有事与赵施主商量。”
门内的人漫嗯一声,道:“请进吧!”
净水推门而入,但见这间原本布置得清淡幽雅的屋子里,相当凌乱,到处都似乎带一点儿灰尘。
这在尘嚣不到的山中,可真不易见到,普通十天。八天打扫一次的话,也绝不会有这等情状。
因此可见得这间木石小筑之内,最少也有几个月没人打扫整理了。
窗边站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皱乱,头发不整,湖子满面。可是,他只是那么站着,仍然有一种脱俗的气度。
这个年轻人就是赵羽飞了,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投向入屋的和尚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那么淡漠地望着对方。
净水合十道:“打扰施主了。”
赵羽飞道:“不要紧。”
净水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年轻人.倒也奇怪,看来当直像是四大皆空的样子,居然并不动问自己的来意。
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削发投入空门。
当下缓缓道:“麓大师特地命贫僧带了一个人来,可供施主使唤打杂之用,如果赵施主愿意留下他,贫僧就叫他进来。”
赵羽飞这时已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又黑又胖的丑僧,打量了一阵,净水故意不做声。
直到看见他双眉皱起,心中不禁一笑,忖道:“他果然不喜欢那家伙,我早就对麓大师说过,这笨头笨脑的人,何必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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