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意哥虽然身隶青楼,但是自律极严,守身如玉,从来没有让人牵过她的手。
当然像及老博士、陆象翁,以及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例外,他们拿谭意哥当作自己的孙女或女儿看待,纵或有肌肤之亲,却也是亲情而已。
这次居然容许一个年轻男人,不但牵着她的手,甚至于还挽着她的香肩,从街上一路亲地走回家,这是破天荒的大事,正好这时天色已黑,否则在街上也会引起所有人的注目的。
曲巷倡伎,被各种男人牵着、挽着,当街行过,这事司空见惯,但是谭意哥如此做却就成为新闻了。
张玉朗的眼睛尖,丁婉卿出来时,他的手早已经离开了谭意哥的腰,才避免了谭意哥当面的困窘。
可是她的脸仍然是羞红如晚霞,忸怩地道:“娘,你怎么出到门口来接了,那多不敢当。”
丁碗卿道:“有客人登门,我是应该尽礼的,这位公子是……”
张玉朗却不待谭意哥介绍,自己作了一揖笑道:“小侄张玉朗,弓长张,玉石之玉,明朗之朗,拜见婉姨。”
婉姨两个字叫得既不失彼此的身份,又见亲热,实在是非常合适贴切,谭意哥不禁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啊!玉朗!你坏!明明自己已有了称呼,却还要来难我,叫我帮你想。”
然后,谭意哥又转向丁婉卿,撒娇似地道:“娘,你看玉朗他有多坏,在门口,他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叫我帮他想,还说我是才女,可是结果他叫你婉姨,又贴切、又自然、又不俗气,可见他是在难我。”
尽避是在数落张玉朗,可是辞色之间,实在是嘉勉多于贬抑。
丁婉卿饱经风月,对女儿的这番心意还有看不出来的,虽觉突然,但是看见张玉期的一表人才,倒是十分满意,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张公子,请里面坐。”
说着把客人往客厅里让,谭意哥道:“娘!请玉朗到我的屋子里去吧。”
丁婉卿微觉愕然,谭意哥的屋子虽然也可以款待客人,但是一个陌生初到的客人是绝对无此荣幸的,而夜深再把客人往楼上绣房里让,是从来没有的事。
谭意哥道:“玉朗在巷子头上,为了护我,跟丁大为他们打了起来,被一个姓刘的戮了一刀,伤在前胸,所好不重,所以得上去包扎一下。”
丁婉卿这才释然地道:“刚才我还听说巷头有人打架,却没想到是你们,张公子,这真是人不过意了,害得你受了伤,丁大为那个混账行子,听说前两天请来了一个姓刘的镖客朋友,本事很大,把好几起的人都打了,这两天在街上神气得不得了!我正在替意哥担心,但是想到……”
谭意哥笑道:“娘,你一定以为有及老爷子送我回来,不打紧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今儿是他暖寿,家里客人多得挤破了门,怎么有空送我呢?”
丁婉卿道:“是呀!我正因为后来想到了,所以才叫轿子去接你,他们回来说你已经走了,我没想到会在巷子头上跟他们遇上了,张公子吃了亏了……”
谭意哥神采飞扬地道:“娘!好叫你知道,玉朗的本事可大着呢;那两个活宝,一个挨了一顿狠揍,一个被撕下一只左耳,那个姓刘的最惨,一只手残废了,这还是玉朗饶了他的…”
丁婉卿不禁色为之动道:“啊!那倒是真的不容易,据说那个姓刘的是个很有名的镖客,张公子居然能打赢过他,身手的确堪称绝顶了……”
一面说着话,一面已经到了楼上,母女两个就开始忙着为他治伤了。
谭意哥其实并不懂,只不过帮忙递递东西而已,一切还是丁婉卿在动手,她看见张玉朗一身坚实的肌肉,却又洁白光泽,笑着道:“张公子玉朗二字倒是名副其实。”
张玉朗也笑道:“我小时比现在还白,所以才得了那个乳名,长大了所有的人都还是那样叫我,我只有将那个郎字改为朗字作为表字,可是我的本名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丁婉卿一面为他用烧酒洗净了创口,敷上伤药,仔细地用白布包里了,一面道:“张公子,真看不出你这么一个玉人似的,会有那么一身好功夫。”
张玉朗笑道:“练的!我从小喜欢动刀弄拳。”
穿上了内衣,谭意哥已经替他把那件外衣上的刀口用同色的丝线密密地织补了起来。
这当儿,丁婉卿大致已经把张玉期的家世问明了,这一切显然是令她十分满意。
张玉朗虽是世家子,却不是官家子,因此对择妇的要求不会太苛。
他是独子,深得堂上的宠爱,对他择妇的要求,他的母亲比较肯让步,否则谭意哥的人品才华都是没话说了,就是身世上比较逊色,不容易嫁得大家为耦。
张玉朗的条件虽使丁婉卿满意,但是有一件不解的是谭意哥与张玉期的感情进展。
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又是在筵席上见的面,纵然相互倾慕,也不该就发展到如此相热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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