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悲伤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早,大雨已停,阳光洒落庙门前。卢云痴痴地望着门外,心道:“来了,第一天开始了,我可得振作起来。”
他轻叹一声,此刻只有收拾起心中的悲伤,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他决意不用一分一毫小姐给的钱财,要堂堂正正地凭自己的本领活下去。
数日后,卢云行经一个小县城。他也不再找些粗活贱役,只借了邻家的柴刀,劈竹砍树,作了副面担子,打算卖些面食维生。他向邻家赊了一两银子做生意,旁人见他器宇轩昂,谈吐高雅,都愿意帮他忙。
卢云在此地卖了半月的面,手艺日精,吃过面的客人无不夸赞,一传十,十传百,生意竟是蒸蒸日上。读书考试不成,卖面反而顺当无比,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卢云每日忙里忙外,不久连本带利地还了银子。他见此地居民和善亲切,又不乏捧场的老主顾,便想在此安定下来。
这日他正自招呼客人,忽听远处鞭炮声阵阵响起,跟着铜锣声大做,卢云一愣,不知发生了何事。
却听面摊的一名客人道:“唉呀!八宝街的张家真个了得,真的出了个解元哪!”另一人惊道:“真的么?”
那客人道:“还有假吗?你看这个车仗仪队,那还能骗人么?”
原本在吃面的客人纷纷站起,朝远处望去。
卢云转头看去,果见远处行来长长的车阵人潮。前头一人身穿红袍,骑在一匹白马上,当是高中解元的新科举人了,两旁鞭炮声响,震耳欲聋,后头无数孩童欢天喜地,跳跃飞奔而来。卢云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下忽地一酸,忍不住别过头去。
只听吃面的客人赞道:“做人便要这个模样,那才有快活可言!”
另一人笑道:“那也要这个本领才成哪!你光艳羡有什么用?若要你去考试,你可成吗?”
那客人笑道:“我要是成,何必还干这个剃头师父,你这张嘴可真利啊!”
车阵中走出一名老者,当是那解元的父亲了。只见他哈哈大笑,模样甚是喜悦,四下散发红包,路旁行人都接了一个。卢云自也拿了,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红包,心中悲郁难言,霎时轻叹一声,默默地挑起面担,转身便走。
一旁客人惊道:“喂!别走啊!我们还没给钱哪!”卢云却早已去得远了。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卢云挑着一幅面担,走过一个又一个乡镇。他的神情越来越平淡,所有哀伤都已尽藏心中。他居无定所,闲暇时就练气习武,有时更露宿野外,与天地同伍。
这日卢云行到太湖之畔,眼看四下游人如织,风光明媚,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所在,当下架摊升火,取出碗筷,等候客倌上门。他坐在一只凳子上,静静眺望平静无波的湖水,一时竟似痴了。
他正自发呆,忽听有人叫道:“店家!给来两碗面!”卢云见是两名男子,一人胡须暴张,另一人青白面孔,看来食量都是不小。
卢云上前招呼,道:“两位大爷先歇歇,这就给您煮来。”
过不多时,两碗面已然煮好,随即端了过去。那两人拉过凳子,便呼噜噜地吃了起来。那满面胡须的客人大声赞道:“好手艺,这面可真对了我的胃!”
卢云微微一笑,道:“阁下是北方人士吧!我替您多下了些卤,口味也加重了点。”
那客人道:“看不出来,兄弟还会识人的面相啊!”
卢云忙道:“没这等事,我只是见阁下身高膀粗,十之八九是北方大汉,这才给您上了味儿。”
那大胡子客人嗯了一声,大嘴一张,风卷残云地吞了大半碗面,真个吃得爽快。另一人则细嚼慢咽,闭起眼来慢慢享用,吃相却斯文许多。
卢云见他二人吃的开心,心下自也高兴,寻思道:“这世上的人喜爱读我文章的少,喜欢吃面的却多。以后我便卖面维生,也算是造福人群了。”
卢云这人甚是迂腐,一向死抓着圣贤心不放,便是卖碗面,也要卖出些国计民生的大道理出来,此时便往好处想去了。
正想间,又是一群人过来。卢云心道:“此地生意不坏,看来可在此处多摆两日摊子,赚些盘缠再说。”那群人共计五名男子,个个面目猥琐,却不知是作何营生的。
卢云迎了过去,陪笑道:“几位客倌可要吃面?小人的大卤面口味道地,正宗山东口味,不尝可惜哪!”
一人神色俨然,道:“甭说这许多了,先给爷爷端来尝尝。”
卢云答应了,连忙煮起面来,过不多时,满满地煮了五大碗,一一送了上去。
那几人端起了面碗,吃了几口。卢云坐在一旁,眼角却不住偷看众人的神情,就怕他们不喜欢自己的面。
正看间,忽听一人骂道:“他奶奶的,这面里有死苍蝇,我操!”跟着用力一丢,竟把面碗丢到了湖里。另四人也是大喊大叫,都把面碗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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