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空气里有股强烈的清新味道,拉希德?巴斯?拉希德深吸一口气,朝着北边的内城门走去。利卡米的女儿莉塔兹走在他前方不远处,拉希德从没见过她如此盛装打扮。她的长裙镶着紫水晶,纽扣上缀着黄金和珊瑚的圆环,腰带上别着一支华丽匕首,山羊皮刀鞘上嵌满宝石。她这是要去战斗吗?拉希德决定要比以往更加警醒。
他们与莉塔兹的联系人碰面的地方叫圆周城,位于达姆萨瓦城最中心的位置。城的外围用太阳晒干的巨大砖块砌成一道六十英尺高的围墙,南北两边各有一扇大铁门。他们俩加入了一队正要从北门通过的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前。他们通过城门的时候,莉塔兹朝着一名当班的督查微笑致意。那人看了一眼拉希德的装束和弯刀,但什么也没说。
他们穿过城门便从铺着巨大灰色路石的主干道上拐了出去。莉塔兹自信地带路,拉希德跟着她。他们绕过街角,踏上了金匠街,那是一条铺着路石的巷子,虽然比主干道要狭窄一些,但也还是很宽阔了。两人将渐渐聚集起来的行人和招揽生意的脚夫甩在身后,加入了另一支不那么拥挤也不那么嘈杂的人流中。
莉塔兹咬着下唇低语着什么,显然正在深思。所以拉希德也保持沉默,观察着四周。他已经在达姆萨瓦城生活了两年,但还没有来过金匠街。他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街道两侧分立着整洁的店面和华丽的房屋,和学院区那些粗糙开放的石头窗户不同,这里的窗都装着考究的檀香木窗板,一些更豪华的店则装有铅条玻璃窗。尽管这里离学院区步行不到一小时,但这毗邻的两个街区却是天壤之别。
在这里,坐落着阿巴森最富有的商人和最有名的匠人的家或店面——有出色的进口商、香料商、宝石切割师、珠宝匠、装订工、吹玻璃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朝臣和元老,以及他们的家人,他们并不住在宫殿里,而是住在这里的衰颓公寓内。拉希德对这里的人烟稀少、院落冷清感到很惊奇。
毫无疑问,大部分人都在家中准备今晚天意节的大餐。但拉希德认为原因不止如此。这地方看起来可以让一个人潜下心来冥思。学院区的街道从来不会这般安静,或这般空旷,或这般整洁。拉希德很羡慕这里的居民有这样一个清幽的环境。没有臭烘烘的水洼。没有吵嚷的驾驴声。我真想有这样一个可以冥思和修行的地方。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做贪婪的白日梦。“信徒们啊!不管历经着怎样的命运,都要尊敬真主——不管在身处囹圄,还是牧场,抑或祈祷日的圆桌前。”《天堂之章》如是说。
在与博士共事的几年间,他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圆周城里这些过于富足的居民们。也许这样挺好。博士家所在街区的居民们习惯了腐化堕落,因此厌恶拉希德这样的人。但如果说学院区那些烟民和娼妓是邪恶的话,或许这里的人们更邪恶。这里很富有,和弯月王国的任何一处一样富有。在这里有很好的条件培养道德与学习,这样才配得上所获的财富。但博士总是抱怨金匠街的人们从来不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们数不胜数的家财只会更荒淫无度地被挥霍。
搭档,他昨晚曾这么称呼拉希德。但拉希德自认不够格。他没有对博士以及别人提起他曾撞见过法拉德?阿兹?哈马斯,没有提起过那位大盗给他的赃物。他还没能坦白这样的错误——当他回到苏共和国夫妇的店里,莉塔兹曾经问起过他沾灰的外衣和凌乱的仪容,但他敷衍了过去,她也没有再强迫他。这一切都灼烧着他的灵魂,就像火焰湖的预兆。
搭档。他又一次在脑海中回味着这个词。虽然他理应为真主念诵祈祷文,此时他却祈求着博士能够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牟?阿瓦这个怪物会再次来袭。
“拉希德?”莉塔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伯母?”他一边应声,一边扫视着稀稀拉拉的人群。
“扎米亚?巴努?莱思?巴达维——她对你很有兴趣,你看出来了吗?你知道你该对这事多上上心吗?”
他就像被扇了个耳光一样,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他握紧了他的刀柄,一言不发,接着又迈开了步子。
莉塔兹的心形脸庞上露出了慈爱的微笑,与他并肩走着。“而你对她也很在意。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打趣地说。
他想要反驳炼金术士的话,但发现,如果不坦白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不能质疑别人,这是教会的传统所禁止的。他想找些话题,但他发现能想到的都是疑问。“我向你道以最诚挚的歉意,伯母,请别再说这样的事情了。”他好不容易才说出。
“她是个巴达维人,拉希德。即使她全心想着复仇,也会考虑保全家族血脉的。”莉塔兹的笑容更灿烂了。这是一个比拉希德见多、识广的人的自信微笑,这让他感到很沮丧。他径自往前走,眼睛盯着前方,希望能中断这场对话。
但莉塔兹却继续说下去。“这没什么,你知道的。当你看着她时,你心中的感觉。你握着弯刀太久了,对于其他事情却知之甚少。但你看着她时,你心中的感觉是完全没错的。”
苏共和国人在谈论不合适的事情时,总是很坦率——所以不难想象,博士在他们中间会觉得很自在。拉希德觉得脸颊发烫,他咬着牙道:“你谈论这些事情时,太无所顾忌了!”即使他面对长辈的用词再简略一些,也没有人会责怪他的。
但如果他的声音中透出了厌烦,会让他自己感到烦恼。他可耻地想要寻求安慰,因为他的内心其实很软弱。他想要向莉塔兹谈谈这些事情,寻求她的帮助。但这是不被容许的。他陷入沉默。
她温和地笑着:“年轻人,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向真主发誓我不会对别人吐露半个字,即使对阿杜拉和我丈夫也不例外。”
他们继续朝前走去,从金匠街拐上了一条整洁而狭窄的鹅卵石小巷。他的神经绷紧,接着又放松了。他感到自己不自觉地说出了那些词句:
“我没有任何秘密,伯母。只是……她是被天使们选中的!我希望……这……这实在……有时候很难开口。当我去寻找红汞时,我——”
“你最好干脆老实地回答问题,小婊子!”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入拉希德的耳朵,与此同时,说话者——一个手持鞭子穿着长袍的男人——走进了他的视野。那人歪着身子,灰色头发,身边站着两个拿着短棍的大汉。那两个人也许是孪生兄弟——都很年轻、魁梧,长着鹰钩鼻。三个人的胡子都剃得干干净净,戴着朴素的头巾,身着棕色粗布厚长袍,腰间胡乱扎着绳子。他们围着一个女孩。
他们是初级教会学员!是本应将弯月王国街头巷尾的不洁清理干净的行脚僧。拉希德感到比之前还要不舒服。他瞥了莉塔兹一眼。她的微笑变成了冷硬的线条。她这会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战士而不是慈祥的老妈妈了。
初级教会学员的职责是严惩需被严惩之人,帮助行真主之善之人。但拉希德也听说有些初级教会学员只为一己贪欲,残酷行事,而非奉行正义。他们在卢加尔巴受到尊崇,在苏共和国则被冷眼嘲笑,在达姆萨瓦城,学生人数也日渐稀少——一方面受到哈里发的折磨,另一方面也不受市民待见。
毫不意外,拉希德的导师也力主肃清他们。“我从不相信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为真主效力,实际上却恃强凌弱。”博士曾经大吼着说过。
三个人并肩站在巷子前方二十码处。他们正面朝着拉希德和莉塔兹走来的方向,视线却落在一个穿着薄纱衬衫和白花边绑腿的少女身上。拉希德老远就闻到了这个瘦弱女孩身上浓烈的廉价紫罗兰精油的味道。有麻烦了,拉希德知道。他正打量着面前的一幕,莉塔兹已经朝前冲去。教会学员们和女孩一齐朝她望来。
“发生了什么?”莉塔兹的语气很强硬,立刻就激怒了教会学员们。灰头发的首领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一个不洁的女孩需要被示以真主之路。你想在旁边看着见识一下吗,外乡人?共和国也衰退了,苏共和国人更需要我们的训诫来受益。”男人面无表情,话语中却充满了轻蔑。
莉塔兹露出一丝挖苦的微笑。“我以前就见识过,兄弟们。恐怕我不能说我对此毫无微词。”
男人挑起一边眉毛。“注意你的言行,女人。我们并不需要外乡人的认可。我们一眼就看出这娘们东游西逛地招揽生意。这城里的妓院已经像大树一样烂了根,而他们的腐烂果实则在原本体面的大街上到处乱滚。如果督查不行使他们的职责,我们就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罚她十鞭子。”男人手中的鞭子被握得咯吱作响。
女孩仿佛看到了希望,跑上前来。“我……我并不是在大街上招揽生意的,伯母,我发誓!我……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只是从……从一个……从一个朋友家里出来。”女孩羞愧地垂下眼睛。她肯定不超过十四岁,拉希德厌恶地想。但当他看着她时,也感到一阵羞愧——一阵难以忍受的羞愧——贯穿全身。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莉塔兹问。
女孩用受惊的羚羊一般的眼神望着炼金术士。
“苏里。”
莉塔兹显得很惊讶。“苏里?真的吗?这可不是如今常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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