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馆,天上已是星月辉映,十分美丽。
三个人,走在宁静的小街上,把剩下的大半瓶红酒全都喝光的敖炽,醉醺醺地唱着跑调的吉祥三宝。
幸好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天知道这家伙怎么醉得这么厉害,走了一段路后,我把摇摇晃晃的他摁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嗔怪道:“喝这么多,飞都飞不起来,看你怎么回家!”
“回家!好!回家!”敖炽高兴地抱住我,“我也有家!”说着说着,这厮又沮丧地垂下头,喃喃:“可是家里没爸爸没妈妈……怎么办?”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你看!我才刚刚看到他们,他们又没有了!”
“他们在一起呢,下辈子还会在一起。”捧住他发烫的脸,擦掉他眼角的一滴眼泪。
“真的呀?”他又高兴起来。
“当然,我几时骗过你。”
“对,你不骗我,你就知道打我。”
敖炽絮絮叨叨地说着,身子慢慢滑下去,就这样脑袋放在我的腿上。
“我们别分开……一直在一起……两个人,不要一个人……”他咂吧着嘴说着混乱的话,睡着了。
“好。”我轻抚着他的头发,笑道,“睡吧,醉鬼。”
“看来我在这里挺多余。”斜靠在路灯柱上的龙王站直身子,“我回东海。你们自便吧。”
“你也从来没有把家门关上,就像老黄永远给儿子留着那把备用钥匙那样,对吧。”我突然说。
他站住,看着我,月色将他的脸颊描画得温柔起来:“有吗?”
“天底下,哪有父母会真正仇恨自己的孩子。”我笑,“不过一时气急,关了家门。气消了,谁又不是巴巴地盼着孩子推开家门。”
龙王不说话。
“这么多年,你都不去找他要回青珀眼,难道不是希望有一天,他会主动回来,把东西交给你吗?只要青珀眼还在他手里,你们之间就还有一条牵连的线。你表面的严厉与不能原谅,与你内心的不忍与悲伤,根本是成正比。”我看着漫天星子,“如果当年,不要太介意是龙还是妖怪的话……啊呀,哪有那么多如果呀!”
他继续沉默。
“如果你真那么绝情,敖炽的妈妈就不可能在东海一次又一次地见到敖炽了,悄悄被杀掉都不一定呢。”我看看他,又看看敖炽,“都是喊打喊杀,又都是口硬心软。臭德性果然会遗传。”
他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当初,我听说敖炽跟一只树妖在一起时,第一个感觉是什么?”
“恐慌。”我脱口而出。
他略有些惊讶:“理由?”
“你怕敖炽成为第二个‘泽’。”我望着他的脸,“前车之鉴,你想管,又不敢管。”
“我搜集了不少你的光荣事迹。”他摸了摸下巴,“真是劣迹斑斑,贪财好吃,欺压帮工。唉……”
“难怪你一见我就拿那种X光一样的眼神透视我,你一路上都在给我打分吧,故意说些气人的话。哼,说吧,你给我打多少分?我不会报复你的。”
“负分。”
“你……”
他看了看熟睡中的敖炽:“这个也是负分的,你们俩,负负得正,正好。”
“我可是妖怪呢,龙王爷爷,你真不介意?”我意外于他的话,很认真地问。
“你嫁的是敖炽,又不是他爷爷。”他也很认真地回答,顿了顿,“妖怪这个东西……也不是所有妖怪都那么讨厌。”他也抬头看星星,说:“如果这次没有他们,我们看不到这样的天空。有些观念,或许真的要改一改了。”
“同意。”
“我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青珀眼怎么办,不是很快会有人来要回么?”
“我会想办法找回其余失踪的青珀眼,天界那边,我自有办法拖延。”
“需要帮忙的话,不要客气。一家人嘛,不收你钱的。”
“……”
这时,龙王伸出手,不知是想跟我握手还是想拥抱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那张又爬满严肃的脸,看着我,憋了半晌,说:“有空的话,回来东海吃饭。”
“有空也来不停玩啊,我请你喝最难喝的茶!”
这个月夜,真是十分令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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