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四人帮”以后,随着文学艺术的繁荣兴盛,百花园中科幻小说这朵奇葩又重新放香争艳。卡赞采夫的长篇《太空神曲》)已被译成中文,一九八○年由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在祖国江山日新月异的今天,在四个现代化的建设高潮中,向我国人民,特别是青少年介绍卡赞采夫的这本激励人们努力攀登科学高峰的名著,无疑是大有稗益的。
聂刚正
一九八三年春于南大
楔子 第一章 爆炸
一九○八年六月二十日清晨七时,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原始森林发生了一件罕见的事。
约有千名目击者向伊尔库茨克天文台报告:有一颗耀眼的流星,后面拖着一条发出强光的“尾巴”从天空疾驰而过。接着,在中通古斯卡河地区原始森林的上空,一个火球骤然迸发出炽烈的火焰,比太阳还亮,甚至连瓦纳瓦拉猎业贸易站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一瞬间也平生第一次看见了亮光。一根火柱撑住了万里无云的天穹,浓黑的烟雾,缘着赤红的火轴盘旋上升,向四面翻滚飘散,在蓝色的晴空,形成蘑菇状的烟云。
接着,霹雳一声,惊天动地。四百俄里外,窗玻璃都被震裂。一千俄里外犹可听到隆隆的轰鸣之声。一个火车司机,在离出事地点八百俄里的坎斯克市附近,猛然刹车,他觉得似乎自己的列车有一节车厢爆炸了。
原始森林上空狂飙骤起,一片火海。帐篷、鹿儿在空中飘荡……飓风摧毁了游牧人的驻地,成片的树林连很拔起……”过去被称为埃文基人的屈古斯人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在距离爆炸地点二百五十俄里的地方,飓风掀去了屋顶,而在五百俄里以外,围墙都被飓风吹倒了。
遥远的城市里,餐具柜中的杯盘器皿叮当作响,壁钟停止了摆动。
伊尔库茨克、塔什干、梯弗里斯和耶拿(德国)的地震站都测出了这次震中位于中通古斯卡河地区的地壳震动。
伦敦的气压记录器测到爆炸气浪,这气浪绕地球两周。
整整三夜,不仅在西西伯利亚,而且在欧洲和非洲北部,天色都不转黑。通古斯爆炸的第二天,夤夜时分,当地的一位教师毫不怀疑夜里是否能拍摄照片,就带着照相机出发了。他在纳罗夫恰特、奔萨省拍的照片,至今还完整地保存着。在巴黎、黑海和阿尔及尔也同样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白夜。
那几夜,俄罗斯科学院院士波尔卡诺夫正在西伯利亚。这位学者善于观察和准确地记录他的所见所闻。他在日记中记载:“天空阴云密布,大雨倾盆,但同时却又异常的明亮,亮得在露天可以毫不费力地阅读报刊上的小号铅字。当时没有月亮,然而乌云却被一种略带黄绿色的、有时转呈玫瑰色的光线照耀着。”
学者们发现,在八万六千米的高空有闪闪发光的银白色的云彩。
很多学者断定,有一颗空前未有、硕大无朋的陨石坠落在通古斯原始森林之中。
就在这令人难忘的一九○八年六月三十日的早晨,四个安加拉原始森林地区的居民正沿着草木丛生、岗峦起伏的河岸拉纤。沿河丘岗险峻,如刀切般的陡峭。原始森林紧靠着河的两岸,远处河面上面薄薄蒙上一层紫罗兰色的轻雾。
走在前面的是流放犯巴科夫,约莫五十岁左右,体格魁梧,蓄着浓密而火红的大胡子,当他呼唤同伴或放声大笑时,沿河很远就可听到他那洪亮而浑厚的低音。
阴沉的当地居民喜爱听他这笑声,对他的坚毅和博学非常尊敬,并为他惋惜。他们知道巴科夫的心脏有病,他有时背靠着松树,张口吸气。
在原始森林里,按习惯不向外来人提这样的问题:你是谁,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到这儿来。从外表上看,巴科夫与当地其他居民没有什么区别。他那将头发围头剪去一图儿成刘海的发式、浓密蓬松的大胡子、一身破烂不堪的猎人的翻毛皮衣,脚上蹬着一双干瘪不平的破旧的亚细亚式的山羊皮半统皮靴,这种皮靴是按脚型制作的,因此不会磨出茧子来——所有这一切,都很难使人认出他来,譬如说,最近一届国际物理学家会议主席霍尔姆斯捷德先生,要是在这里,在这遥远的原始森林之中,也不能立刻认出他就是彼得堡的巴科夫教授。如果首都的医生们得知患心绞痛的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在这儿当纤夫的话,准会大吃一惊。
悬崖下,顺着纤绳往下,可以看到一条小船,这是条舷高头尖,用皮条缝连起来的西伯利亚古式小木船。前面,巨大的峭壁遮盖了半片天。一排排木筏从峭壁后顺水飘然而出。前边木筏上,木排工住的小木房旁聚着一群绵羊。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当地人,身穿蓝色衬衫,未系腰带,钻出小木房,举首望天,一边伸懒腰,一边不时地搔搔自己的背。他把嘴张得异乎寻常的大,打着阿欠,画着十字。
突然,一声极为可怕的爆炸。有个什么东西一闪,光亮耀眼,使人目眩……
那些向前弯着身子背纤的安加拉人,猛地栽倒在地。只有巴科夫一人攥住了一株树,站住了脚。
一个木排工跌得两膝着地,张大嘴巴。羊群咩咩哀叫,惊慌地往水中奔避。
紧接着是第二次爆炸。这次更为可怕……木排上的小木房被摧毁,在水中飘荡,周围水面上浮露着落水的绵羊的背脊。浪中还有件蓝色衬衫闪了一下……
空气稠浓沉浊,就地向巴科夫袭来。他的一只手被震脱,人从悬崖上飞落水中。
他浮上水面以后,看见河上的巨浪,犹如高耸的堤岸。巴科夫呛着水,用嘴呼吸空气……在精疲力竭时,他想:“卡佳,我亲爱的女儿,你在奥布霍夫斯基死于警察的枪弹之下,至少还有父亲为你悲痛万分,而我那在彼得堡的学生克列诺夫以后会不会记起我呢……?”
巴科夫眼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木排被折为两段,一根根木头被波涛打得向上撅起,竖在水中。
浪涛猛烈地冲击着巴科夫。
如果这位从前的彼得堡教授没有被纤绳缠住,如果那些安加拉人没有拖住纤绳把他从水中救出来,那么以后很多令人惊异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篝火烧得很旺。巴科夫的风雪大衣铺摊在木撅上烘烤着,安加拉人默不作声地坐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一对一地和熊搏斗,都能驾着一叶扁舟渡过急流险滩而毫无惧色,可是这样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人不怕神,不怕鬼,但这次把他们摔倒在地之后,他们驯服了——画十字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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