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月初五出兵以来,袁崇焕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因为自己的兵力对比郑军来说并没有取得绝对的人数优势,所以他一直不敢将军队分散行动,而是前中后军相隔十里不到,慢慢进入福建境内,自初七进入福建之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郑贼的兵马,只是有时候探马会发现小规模的哨骑,不过都是远远的观看大军。
这些哨骑都是郑芝虎派来监视袁崇焕兵马动向的,朱钦相龟缩在福州城内严防死守,生怕郑芝龙一时兴起攻打福州,岷王可是在城中呢,藩王失陷,他朱钦相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既然官军龟缩在福州城内,那么野外就成了郑军的领地,各部的哨探骑兵不断在福州城外飞驰,朱钦相也不敢派兵出去打击,只能眼睁睁看着,福建的兵是真给郑芝龙打怕了,铜山一战败的太惨,现在的福建军士气全无,惶惶如丧家之犬。
袁崇焕吩咐如果这些哨骑靠的太近那么各部的骑兵就出击驱赶一下,其余的兵马不准妄动。七月初八,袁崇焕的大军来到福州城下,朱钦相出城相迎,袁崇焕没怎么理他就下令进城。朱钦相可没空管袁崇焕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只知道,袁崇焕的大军进城,那福州就有救了,有袁崇焕坐镇福州,最起码失陷藩王的风险是没有了,朱钦相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岷王府上这几天也是听不见鼓乐之声了,现在福建局势如此,岷王躲在城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不过还好郑芝龙并没有大举进攻。眼下袁崇焕的大军又是到了福州,岷王心下大定,在岷王府接见了袁崇焕。
袁崇焕为了不惊扰到岷王,下令全部兵马驻扎在城外不得进城,自己只带上各级将官前去城内拜见岷王。
袁崇焕穿着一品大红袍,扶正了头上的乌纱帽跪在地上道:“臣救驾来迟,致使殿下受惊,臣死罪。”岷王年纪不过二十余岁,但是身体却相当肥胖,明朝的王爷大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明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朱元璋的龙子龙孙开枝散叶太多,他们也不交税,全靠国家养着,久而久之随着人数的增多,财政不堪重负,间接的导致了人民的负担加重,起义频发。
贫苦百姓们也是深恨这些蛀虫,所以后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起义之后,带着对这些藩王的仇恨,那是有一个杀一个,完全不给这些藩王活路,各地的巡抚总督也是怕了,明代失陷藩王是死罪,这些官员为了保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只能拼命守城保护藩王,这些藩王也不准从封地出走,从而影响了很多战术的发挥,相当于给自己头上套上了紧箍咒。导致很多忠臣良将兵败身死,仅此一件事就能看出大明王朝的腐朽。
岷王听见袁崇焕口称死罪,挺着大肚子倒是眼疾手快,抢先扶住了袁崇焕,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怪督师,不怪督师,督师能提王师来救小王,小王感激不尽,请受小王一拜。”说着作势就要给袁崇焕行礼,袁崇焕哪能让藩王给自己行礼,也是站起身来托住了岷王,场面相当滑稽。
年纪虽然不过四旬,但是长年在关外征战,两鬓斑白,看起来像一个小老头,袁崇焕本身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与之反差的是岷王肥胖的身躯,这样两个人互相谦让,互相搀扶,让人忍俊不禁。
拜别了岷王,袁崇焕返回城外大营,他拒绝了朱钦相的接风宴,并且训斥道:“福建新败,官兵士气不振,此时还有什么心情大摆筵席,防务战事要紧,还请各级官将依令行事,恪尽职守,不听本督号令者,定斩不赦!”
好一番恫吓将福建的官员训斥的唯唯称是,朱钦相更是两股发颤。生怕袁崇焕一怒之下罢免了他的官职,毕竟尚方宝剑在手有先斩后奏之权。
回到大营之后,袁崇焕召集众将议事,商定休整一天,七月初十起兵,直取泉州,以浙兵为先导,先攻打一阵看看郑军的实力再做计较。
七月初十大军启程,仅用了一天的功夫,杜弘域的兵马急进二百里赶到了泉州城外,扎下大营,袁崇焕的兵马在后方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一万五千浙兵扎下的营寨遍布泉州城北,城上郑芝虎拿着郑芝龙送给他的千里镜默默的观察着官兵的动向。
只见官兵大营里面人声鼎沸,还有马的嘶鸣,一队队官兵来回奔跑着,很多官兵推出了佛郎机中间还夹杂着红夷大炮。这次郑芝虎的兵马所拥有的火器也不少,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几十门大小火炮以外,攻占了泉州城又缴获了泉州城内大小火炮数十门,特别是泉州城外有几个海防炮台,上面总共有十门红夷大炮,郑芝虎也命令士兵将这些大炮全部拆卸下来装配到城头上,收缩兵力用来守城作战。
郑军的新兵还有一些紧张,可是老兵却是该干嘛干嘛。此时的泉州城头,新兵们紧张的注视着浙兵大营方向,而老兵们三三两两靠在城头聊天吹牛。有的还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袋烈酒,你一口我一口,互相传递着。
一群士兵聚在门楼处,“老五,你说咱们这次能有多大胜算?”说话的是一个看不清多大年龄的士兵,脸上布满了皱纹,可能得有三十余岁,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往日里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一说话露出嘴里的大黄牙,门牙还少了一颗,却是上次铜山大战攻城时从云梯上摔下,磕掉了嘴里一颗门牙。
“大勇,要我说咱们这次肯定还和上次一样,赢定了!”听见这个叫老五的士兵这么一说,围着的几个士兵都是来了兴趣。大勇接着问道:“老五,咱们几个人就你还在村里念过两天私塾,你给说说这次咱们为什么能赢?”老五清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叫你们几个平时跟爷学着点,你们偏不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在军中混?”
众人嘻嘻哈哈的应和着,“五爷说的是,五爷说的是。”
“不妨告诉你们,我有个兄弟在厦门当兵,前几日他捎来口信,说咱们军中来了个大先生,不知道给大当家出了什么计谋,大当家都夸这先生有诸葛武侯之风采,你想想,大当家都夸这个人像诸葛亮,可见是有真本事的,我还听说最近晋江那边在撤民,好像是这个先生跟大当家商议了大事,这次对阵官军咱们胜券在握。”
几个士兵都是点点头,不约而同的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五爷消息灵通。”“哼,你们几个别急着夸我,要想我再给你们分析分析得拿点好处来,你们就是上城里茶馆听说书先生说上两回书还得付个茶钱吧。”
大勇接口道:“我省的,老五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小酒袋,“这个可是我从厦门城里搞来的好酒,就这么多,老五你说完咱们就把这酒分了,也给兄弟们尝尝鲜。”大勇说完打开酒袋给众人闻了闻,一股酒香飘过来,早就勾起了各人肚子里的馋虫,旁边一个士兵从身上背的布袋中掏出一把干黄豆,“你们看,下酒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众人就在门楼的马头墙边席地而坐,老五打开了话匣子:“这次除了咱们营中有个神机妙算的诸葛先生之外,还有更厉害的,我听人说这次大当家的比上次铜山还厉害,搬出了全部家底,那厦门码头上天天是从台湾过来的船,运的都是兵器军资,听我那兄弟说这次大当家是把台湾岛上的存货都给拉出来了,光是红夷大炮恐怕就有数十门,你们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火力。另外浙兵什么尿性你们不知道吗,还当那是戚家军哪,要我说,南直隶的兵马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就浙江那些怂人,到了我们福建,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浙江福建两地的兵马本来就互相看不起,浙江称福建是蛮子,两地的水师也是不和,福建水师还常常和倭寇海盗对战,而浙江兵马在戚继光之后就没什么大作为,但是他们躺在戚继光的功劳簿上更是看不起福建兵。福建兵又觉得浙江兵躺在祖上的功劳上没什么可吹的。两地兵马就这样有了纷争。后来蔓延到民间,导致两省的人不怎么对付。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纷纷拍手叫好,“老五这话说的提气,来,大家喝一个。”酒袋在众人手中传递,黄豆也是被瓜分一空,不一会众人就将酒喝完了。老五把喝空了酒袋对着嘴又倒了倒,将最后一滴喝掉,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道:“真他娘的不尽兴,算了,等到打完仗,老子请大家大喝一顿!”
“五爷豪气!”“五爷豪气!”众人纷纷赞道。
正说话间,一通鼓声响起,城头上一阵骚动,就听见传令兵大声喊道:“官兵攻城了,全都起来守城!”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抓起手边的刀枪站起来奔到城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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