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槿带着种子店的人赶着牛车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情了。路上遇到一些正在地里忙活的村里人,看她这样就猜她是买了种子回来的,都热情地和她招呼,离着她家近一点的还说要来给他们帮忙。王槿婉言谢绝,说明天要去田庄那头说事的,到时候一起麻烦大伙。
到了家门口,她轻巧地跳下车,陈氏几人听到声响已经走了出来,见她拖了两辆车回来,急忙招呼那伙计进屋歇会喝口水。那两个伙计心中还惦记着掌柜的交代,连忙推辞,说把货卸了要赶回城里。陈氏便引着他们将几大袋子扛到了前面的仓房里,又听了王槿的话,取了四两银子并八百文钱交给那两个伙计,道:“二位小哥请收好,今天麻烦你们送这一趟,多的几个铜板拿去买碗茶喝。”那两伙计很是意外,略略推辞了一番便收下了,心中甚是高兴。
等他们赶着牛车离开后,陈氏便拉着王槿问她今日去扬州城的经过。知道江清流一行人已经安顿好后,不由叹道:“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江小公子,真是个顶出色的孩子呢。”王槿听了很是吃味,她冲王牧挑挑眉毛故意道:“大弟,你听听咱娘的话,不知道的还当那江公子才是娘亲生的呢!咱们这四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人家!”陈氏听了不由拿手点点了她的脑门,嗔怪道:“就你这嘴巴不饶人,我就不能说点江公子的好了。”
不料王牧一反平日里从不搭腔的惯例,颇显失落地道:“我也希望能再见到江公子,这些日子得他指点,时常有醍醐灌顶之感,我在学业上也大有进益。江公子有真才实学,也愿意悉心教我,若是他能留在咱们家就好了。”
王槿听他语气里极为落寞,又心疼又不甘,道:“这不还有你姐我嘛,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我也可以教你啊。”自己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教个十岁小孩还能有问题?
王牧听了连白眼都懒得翻,只说了句:“我还是等家里安顿好了,去了塾里请教老师吧。”便给了王槿一个背影,回了房间。
王槿瞪着弟弟的背影,暗自运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这边两个小萝卜头从屋外跑了回来,围着她转,期待地问道:“大姐去了城里,有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呀?”王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完全把这事给忘记了,她只好冲可爱的弟弟妹妹谄媚地笑道:“今天姐姐去城里忙了好多事,你们瞧,那么多种子都是姐姐买回来的,就不能帮你们带东西了。等下回,下回大姐一定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的带回来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摸着两个萝卜头柔嫩的小脸。
棠儿倒还好,听了她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王轼却不买账:“大姐不是坐牛车回来的吗,怎么不能带,我看大姐是忘记了吧?还是江哥哥好,有好东西都会分给我和妹妹。”说完就拉着王棠去找王牧了。他是个小滑溜,知道这番话说完王槿八成要威,先溜为妙呀!
此时王槿只想大喊一声:众叛亲离啊!!!为什么她之前还会觉得江清流是个好人,分明是个心机腹黑男!瞧瞧,才在家里呆了几天,就已经把她王槿十几年经营下来的在弟妹中的威望踩在了脚下。这收买人心的本事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宅斗啊,在她这个乡下人家里祸害谁呀!哎哟喂,她气得肝疼,心里将江清流从上到下埋汰了一遍,才郁郁得去帮陈氏做晚饭了。
第二日一早,她就领着陈氏和王牧去了田头那草棚子。因提前得了消息,这次给王家租了棉花地的村民家都有人过来了,待王槿几人到了,他们人也齐了。王槿见大伙这么起劲,心里也很是高兴。她先脆生生地向大伙问了好,又说起家里买的种子,道:“昨天我家买了种子的事情想必大家伙也都知道了,待会要请几个力气大的叔伯帮着搬过来,咱们按各家的亩数分了,也好早些准备,免的误了播种。”
下面的村民纷纷点头,这误了农时可不是小事,当即有几个壮汉吆喝着要去搬种子。
王槿赶紧先摆摆手,提高了声音道:“大家伙先别着急,我还有几个事情一齐说了再分种子。”等下面的人稍微静了静,她接着道:“我问了老村长咱们往年拿了棉种,都是到了日子就种下去了。今年咱们试着按照书上的来,这种子拿回去后,先用水泡出瘪籽,再选个天气好的日子,放在簸箕上晒个两三天,晒到种子摇动能听到声响就行。”
她见村民皆是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心下满意,又道:“这棉花地也要麻烦大家伙再整一下。重新翻土,要挖得深些,地要整得平整,疏松,干净,这棉花苗才能出得好。”身后的村长听得连连点头,他以前翻地就比别人勤快,后来棉花苗出得也好些,这书里说的果然没错。只听王槿又道:“播种前咱们就先这样弄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和弟弟就成。原本我是打算自家把这种子拾掇好再分给大家,但是我家那点地方实在摊不开,就先把种子下去,各家自己弄了。刚刚那几位叔伯,这就麻烦跟我跑一趟吧,村长给咱们借了副牛车使呢。”她满脸感激的对村长道。
这边村民里已经有好几个壮汉站起来了,王槿一瞧,估计跑一趟就够了,便带着他们往家去。剩下的村民则围着王牧问了很多细节的问题,幸好昨天王槿已经拉了他恶补了一顿,答起来也没什么纰漏。等王槿一行人赶着牛车,扛着袋子过来,各人便按着一亩6斤的标准领了种子,若是种的时候缺了点再来补一些即可。乘着众人还未散去的档,王槿又开口道:“各位乡亲,我早先说的要雇人帮我家种棉花的事,今天也想和叔伯婶子们定下来呢。”
其实村里也有好些人惦记着这事,毕竟也是一门好进项,此时听她一说,都眼带希冀地看着王槿。王槿有些心虚,她早就想好要招哪些人了,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她种棉的独家法门。不过乡里乡亲的,招你不招他,恐怕会得罪人,因此她还提前想好了说辞,道:“前几日我上村长家专门请教这请人的事,生怕弄不好惹得长辈们心里不痛快。村长他老人家就教导我说,咱们乡里请人干活,要先考虑那些家里困难的,能帮就帮,也是结个善缘,比如村西的栓子哥家。”她顿了一下,见众人皆微微点头,舒了一口气,接着说:“然后是家里劳力富余,田地却不多的。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像咱们村头的杨大伯家可有五个儿子,一顿饭可要吃掉半缸子米呢!”众人听了皆善意得哄笑起来。那杨大伯也在人群中,听了王槿的话觉得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不由应道:“王家闺女这话可是说到了大伯心里,每次吃饭看见这些小的们跟饿鬼投胎似的,大伯生怕他们把房子都啃了呢。生这么多儿子一点福都没享,都是来讨债的!”王槿抿唇笑道:“杨大伯也不能这么说,咱村上谁不羡慕大伯家人丁兴旺呀,现在吃点苦,大伯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众人听了也都点头同意,那杨大伯心里也有些美滋滋起来,说到底,在这些农家百姓看来,儿子多虽难养些,但总归是有福气的。王槿又道:“村长还说,除去前面提到的,还有那庄稼把式特别好的,也要请几个,这样才能把活干好咯。”接着她也不等人反应,笑语晏晏道:“我觉得村长说的话句句在理,回去就让我大弟在村里打听了一番,这几天把名单理了出来,这会就公布出来,若是各位叔伯婶子有意见,咱们再商量。”又道:“因着各家都有不少农活要干,总不好为了我家的地把自家的活都耽搁了。所以我们家的五十亩沙地按五亩一个人头雇的工,想必两头都能顾得过来了。”王牧收到了她的眼色,淡定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展开后念了十个名字,底下的人听了,有失望有惊喜的,表情不一。王槿瞧着便道:“各位叔伯可有觉得不妥的地方,毕竟我家也是第一次雇人,说不得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呢。”不过,她虽然挑的都是自己觉得人品信得过的人家,却也都贴合了之前的三种情况,即便有些人心里会有意见,但乡里人家大多沾亲带故的,也开不了那个口。村长见这情形就开口道:“王家闺女这名单我前头就瞧过了,我看没什么问题,这十个人要是都同意了,就这么着吧。日头也不早了,散了吧,还要回去干活哩。”老村长一锤定音,众人也没了旁的心思,也就收拾了种子各回各家。那十个雇工却都默契的留了下来,聚到王槿周围。
栓子也在其中,他不好意思地道:“多亏妹妹还惦记着我,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王槿玩笑道:“当然要好好干了,徐爷爷还等着栓子哥挣大钱,享清福呢!”栓子姓徐,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家底清贫,日子很是清苦。因此王槿选了他,众人皆没有意见。
见其他人也瞧着自己,王槿便道:“这会也是快晌午饭的时辰了,各位吃完饭歇个晌就来我家吧。我把这种棉的章程给大家伙说说,也好早些开始上工准备。”
人群散去后,王槿便带着家人回去了。栓子家也住在村西头,便帮着她把剩下的几十斤种子一起扛了回去。
王槿心里干劲十足,这一步步走来虽然费了很多心思,但总体还算顺利。至于这清水村村民,只要她不小气,能带着更多人一起致富,她家在清水村就能如鱼得水,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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