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冷海水,将谢厉完全淹没在其中,他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一丝光线,只能感觉到被沉重挤压着身体,缓缓下坠,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开始努力地挣扎,想要从这片黑暗中逃离,可是那瞬间便从黑暗中伸出无数双手来,将他狠狠抓住,甚至掐住他的脖子,要让他永远沉溺在这片黑暗中。
就在几乎要窒息的时候,谢厉猛地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蜷缩在汽车后排座位上,一只脚抬起来踩着前排椅背,狭窄的环境里,大腿几乎贴在了胸口上,挤压得自己呼吸不畅。
他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还是凌晨,外面也一片漆黑。
前排负责盯梢的两个年轻人听到他传来动静,转回头递给他一根烟:“厉哥,醒了?”
谢厉“嗯”一声,把烟接过来,又凑近那人递来的火点燃,问道:“有动静吗?”
那人回答道:“没有。”
谢厉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回去常家了,他现在正在盯的是吴灿一个手下。除了这里,吴灿和杜盛莲那边也有人正盯着,谢厉觉得在十月十三之前,杜盛莲和吴灿肯定是要和韩跃见上一面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谢厉感觉到微微的凉意不断从车门的缝隙钻进来。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车窗上,将外套拉得更严实一些,想起来刚才那个梦。他不知道那样压抑的黑暗预示着什么,但是他想或许那是常小嘉眼里的黑暗。
谢厉本来是不怕黑的,可他现在开始觉得黑暗是一张恐怖的嘴,会当着他的面将常小嘉吞噬掉,而他却选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头抵着玻璃,目光垂落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翻找出常小嘉的电话号码,但是并没有拨号。实际上从那晚他离开之后,常小嘉的电话就一直关机,再没有打通过。
单刀会是鸿坊一年一度祭祖和收纳新帮众入会的重大日子,当天会开和堂,鸿坊所有兄弟都要集齐,依次序给关二爷下跪上香。
直到单刀会当天,凌晨四点多,谢厉带人闯进了杜盛莲安置韩跃的那套房子。
杜盛莲自然安排了手下保护韩跃。
谢厉有枪,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人开枪,开枪也不打要害,在楼下混战的时候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进了二楼房间。
那时候韩跃已经打开了窗子,却没有跳出去,因为他看到了外面守着的人。
韩跃比常冠山年龄大却比杜盛莲要年轻,看起来至少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穿一件旧夹衫,看起来有些落魄。
他见到有人闯进来也并不显惊慌,只是无奈地笑一声,摇摇头从窗边回来靠床坐下。
谢厉手里举着枪对准他,说:“起来,跟我走。”
韩跃略有些诧异,“你不杀了我?”
谢厉说:“不在这里杀你,你不是个应该出现在海港市的人,连尸体也不应该,起来跟我走吧。”
房间外面的混战已经平歇了,谢厉叫人来把韩跃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把人丢进了车子里,然后吩咐人把这里收拾了,自己跟着上车坐在韩跃身边。
车上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司机和另一个常小吉的手下。
谢厉按下车窗,对外面的人说道:“你去通知吉少,今天单刀会上韩跃不会出现了。”
外面那人点头应是,之后问道:“厉哥,韩跃怎么处理?”
谢厉面无表情说道:“沉海。”之后他关上车窗,叫司机开车。
韩跃整个人都很安静,原本宽阔的肩膀微微垂着,目光直直看向前方。
谢厉说道:“本来再过三个小时,杜盛莲就会派车来接你,不过可惜,以后他再也见不到你了。”
韩跃没有回应。
谢厉仰起头,语气慵懒地问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韩跃还是没回答,他不过嗤笑一声,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司机一直开车将他们带去了废弃的无人码头,一辆窄小的汽艇靠码头停放着。那时候正是昼夜交替的时分,天空微微泛着白,但是又没有完全驱散黑暗,海面上水汽弥漫,海风冰冷而腥咸。
谢厉下车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麻袋来将韩跃整个人套上,然后让司机与常小吉那名手下两人一起将韩跃搬到了小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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