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日记
冬天的日子。
二月某日
今天是给狗打预防针和洗澡的日子。请丈夫开车带我们去了动物医院。本以为把狗托付给医院后就可以回家,却被丈夫诱拐似的带到了秋叶原。“干吗搞这种突然袭击?”我责备道。“因为不这样做,你不会来呀。”丈夫答道。莫非男人都喜欢电器店?丈夫在电器店漫游期间,我总是在路边看书等他。因为有三个小时,便把读了一半的贺宁·曼凯尔的《无脸杀手》读完了。这是一部瑞典的侦探小说。
在我的生活当中,咖啡和推理小说的消费量非同小可,但近来许久没有遇到畅销之作,无论是帕特丽夏·康薇尔的《首席女法医:终极辖区》、杰佛瑞·迪弗的《恶魔之泪》和《监禁》,还是简宁·凯德的《非法的正义》。
从店里出来的丈夫看到我已经读完小说、满脸不悦(太冷了,冷到极点),便给我买了巧克力,算是表示道歉。
二月某日
终于下定决心开始阅读去年买来后,因为恐惧而不敢读的布鲁斯·查特文的小说《为何我在此地》。感到恐惧,是因为我知道读了之后会茫然自失,大脑和心灵无法合上现实的节拍,因此有一段时间不能着手工作。十年前读《巴塔哥尼亚高原上》时也是如此。
查特文的文章很漂亮。更有甚者,他恐怕拥有一双美丽(率直而明晰)的眼睛。他漫游四方,这些产生于旅途中的文字,不加修饰和不违本质之处都强劲有力。整整两天,每天三次泡在浴缸里埋头阅读,果真茫然自失,连第二天夜里开始下雨也浑然不觉。
二月某日
因为一次对谈,和长野真由美久别之后再度重逢。我们谈起了孩提时代的事情。说到从前在羽田机场出售的“世界木偶人”玩具时,气氛热烈起来。我和妹妹一起收集这些木偶人,长野和她的妹妹也同样收集过。
白天变得长了,回到家已经傍晚五点半,但天依然很亮。遛过狗之后,晚饭简单地吃了些黄油吐司和黄油炒牛奶鸡蛋,便开始整理信件。收到了绘本《九号的查尔斯的故事》(约翰与安·哈塞特著),立即打开阅读,说的是有钱人家被溺爱的小狗查尔斯一些小小的却是奋不顾身的冒险故事。我非常喜欢那时尚的色彩和鲜明的线条(而且起了想去纽约的念头)。
深夜,完成了大和书房的一篇随笔连载后,上床睡觉。
二月某日
读朋友寄来的铃木泉的《泉语录》,大为震惊。迄今为止从未读过此人写的书,我要好好地读一读。
二月某日
星期天。几乎一整天都在修改偕成社预定出版的绘本《大红谷仓》的译文。将玛格丽特·怀兹·布朗极其简洁却蕴涵着丰富故事的英文译成日文,再没有比这种工作更为幸福的事情了。晚上,在浴室开始阅读罗素·安德鲁斯的《基甸神的愤怒》。
触感如雕塑般幸福的小说集
《躯体的礼物》(丽贝卡·布朗著柴田元幸译杂志屋)
《躯体的礼物》这个简单的标题,恐怕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这部幸福的小说集的感觉。
我之所以叫它幸福的小说集,是因为它描写的是人生,是货真价实活着的瞬间。
小说里出现了各种人物,他们有各自的生活。比如“并没有脏盘子在水槽里堆积如山,也没有空罐头在地板上天女散花”,可是家里厨房的“长台和地板仿佛贴了一层膜”的女人;房间里摆放着水晶、贝壳、石头,号称是素食主义者,却爱吃肉桂卷的男人。
他们各自拥有过去和现在,有家人和朋友,还有恋人。然而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多加叙述,只是以简短的句子,平静地勾勒出生活于现在的他们此时此地——确确实实存在于此——人生的一个瞬间。
描写人生是小说的本分,因而这是一本非常自然的小说集。自然而又简洁,轻松却又沉重。
我第一次知道作家丽贝卡·布朗的名字,是通过收录于《深夜姐妹团》这本奇妙的小说集中的一篇题为《结婚的喜悦》的小说。我非常喜欢这种清澈的文章。后来,在另一本奇妙的小说集《困难的爱》中,又看到了《我们所做的事情》,由衷地感到震惊。丽贝卡·布朗是一位把小说写得如同雕刻一般的作家。
相比于写作,用雕刻这个动词更为合适。她的小说与其说是故事,不妨说感觉是件“物体”,手感扎实。
《躯体的礼物》也是如此,尽管是用文字构成的,但是文字并不起说明作用,而是慎之又慎地避开说明,所以小说才可能成为美丽的物体。
小说中登场的人物,虽然个个都微不足道,但无疑人人都是独特的,唯独患有艾滋病是他们的共同之处。随着阅读的进展,人物也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这是在雕塑(抑或小说)之中让人生的色彩变得鲜烈,并巧妙地静止定格。我想,只能这样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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