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早就回家了。他穿着平时常穿的礼服,深红色的斗篷和黑色的绑腿,双手抱在胸前,站在走廊的入口处。这样他就肯定不会错过我们。他身材瘦削,金褐色的头发,头顶部分的头发颜色更深一些,鼻子很窄而且勾勾的,浅琥珀色眼睛上有两道雷电一样的粗眉毛。他对时尚的不关心完全体现在脸上:他长着落腮胡子,而人们现在都已经不留胡子了,就算有,也只留整齐的山羊胡。
非常讽刺的是,没人比他更了解佛罗伦萨时下的潮流和需求。父亲在圣十字街有一个店铺,就在古老的羊毛协会旁边。他给城里最富有的家庭供应上好的羊毛。他常常去梅第奇在拉赫加的宅邸,带上一车的用胭脂红染色的纺织品。那是一种非常昂贵的染料,从虱子的尸体里提炼出来的,用来制造最细腻优美的深红色,还有亚历山大产的一种昂贵而美丽的深蓝色。
有时我跟父亲一起去。他去那些宅邸见他的重要客户,我就在马车里等他回来。我很喜欢骑马,他也喜欢和我分享生意上的乐趣,像对同行一样跟我讲话;有时我会感到一丝内疚,因为我不是一个能接管他生意的男孩。我是他的独生女。上帝冲我父母皱了皱眉,母亲和她的痉挛就是上帝的诅咒。
现在我们偷偷出去导致她旧病复发的事实已经无法隐藏了。
父亲通常是一个沉着冷静的男人,但总有些事情会让他失去自制甚至愤怒无比,我母亲的病就是其中之一。我跟在扎鲁玛和其他人后面下了马车,看见了父亲眼中的怒火。我内疚地挪开了眼。
这时,他对母亲的爱占了上风。他跑过来代替扎鲁玛温柔地扶着母亲,和车夫一起轻轻地把她抬进屋里。他扭头看了看我和扎鲁玛,为了不吵到半昏迷的母亲,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愤怒正等着发泄出来。
“你们两个服侍她躺下,之后我有话对你们说。”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倘若母亲没有发病,我们还可以争辩说她在家里闷太久了,所以想出去散散心。但我深深觉得我该为所发生的事情负责,准备好了忍受激烈的责骂。母亲把我带到城里是希望我开心,想让我看看城市里的历史遗产。父亲从来都不理会这些东西;他嘲笑大教堂,管它叫做“病态设计”,而且说这里的圣灵教堂就已经很不错了。
父亲把母亲扶到床上,我过去把百叶窗关上挡住阳光,然后帮扎鲁玛把母亲身上的外衣脱掉只剩下衬衣。那丝绸做得非常轻软,几乎不能叫做衣服。确定母亲睡得很安稳之后,我们就悄声退到会客室并关上了她的房门。
父亲正在等着我们。他的手臂又抱在了胸前,他长着雀斑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目光可以令刚刚盛开的玫瑰凋谢。
扎鲁玛毫不畏惧。她直视着他,恭敬却不卑微。她在等他先开口。
他声音低沉但听得出有一些颤抖。“你知道这对她有多危险。你明明知道还让她跑出这所房子。这是什么样的忠诚?如果她死了我们怎么办?”
扎鲁玛的声调非常平静,举止也很谦恭。“她不会死的,安东尼奥大人;痉挛已经过去,她现在睡着了。你是正确的;这是我的错。没有我的帮助她也不可能离开。”
“我应该把你卖了!”父亲的声调慢慢升高。“卖了你,再买一个更负责的仆人!”
扎鲁玛低下了眼皮,使劲地咬着下巴不让自己回嘴。我可以想象她要说什么。
我是夫人的仆人,从她父亲的家中来;在我们还没见过你时,我就已经是她的仆人了,只有她才可以卖掉我。
但她什么也没说。我们都知道父亲很爱母亲,母亲很爱扎鲁玛。他永远也卖不了她。
“离开这里!”父亲说。“到楼下去!”
扎鲁玛犹豫了一下;她不想把母亲单独留下,但是主人这么说了。她从我们身边走过,裙子扫过石地板。现在只剩下父亲和我了。
我抬起头,挑衅地看着父亲。我生来如此;我和父亲的脾气简直就是一对儿。
“是你的主意吧,”他的脸更红了。“你母亲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你高兴。”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