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回他们没有逮到四少爷,司令兄弟恨得咬牙切齿。还有,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重责难逃。他正准备如实地向上级禀报整个过程,李胡子却站起来:“是我故意透底,放走了四少爷。我知道他到了咱们手里大半要死——大不了一个死,他死不如我死……”他说这些时,旁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吓坏了。那个司令兄弟好几次要大声打断他的话,都被他拦住了。最后他对旁边的一个人说:“把我捆了吧。”那个人就是司令的助手,早就嫉恨李胡子,这时还没等司令开口就抽出了绳子。可是司令兄弟把他喝退了。
司令兄弟扳着李胡子的肩膀,一块儿往树林子里走去。在林子里,他埋怨李胡子:“你只该告诉我一个人……”
李胡子摇摇头。
“你当着大伙的面讲出来,就等于把自己交出去了。”
“我说过,明人不做暗事。”
司令兄弟跺脚:“混账!你不要命了?”
李胡子不吭声了。
司令兄弟泪花闪闪。
李胡子拍拍他的肩膀:“该做的做去吧。”
四少爷终于赚了一条命,他很快在整个平原战事当中起了极坏的作用,使纵队一方蒙受了巨大损失。围绕着争夺海港交通要道、还有最后的决战,他都成了一块顽石。更可恨的是,在即将收复这片平原的时候,他竟然随着那一方的要员撤到了江南……
上峰对于这个事件的批复未出预料:将李胡子就地正法。这个批复是绝密的,整个队伍里只有司令一个人知道。
那一天司令兄弟一夜没睡,喝一会儿酒哭一会儿。他让警卫员去看看李胡子睡了没有?警卫员去看了,说:“睡了。”
“那好,不要惊动他,他醒了立刻告诉我。”
司令兄弟在屋里踱步,好不容易把眼泪止住。后来警卫员报告说李胡子醒了,他立刻戴上帽子往外走。
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让守门的人走开。
他进了囚室。
李胡子坐起来,好像还有点瞌睡的样子。
“大哥,你真睡得着啊!不过我不得不赶紧到这儿来——趁着天还没亮,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2
黎明前的一阵黑暗里,司令兄弟把囚室不远处的两个士兵赶开,再次进屋。李胡子再次醒来。司令兄弟说:“大哥,我不得不来告诉你,趁着天还没亮,你必须走。”李胡子笑了笑,他的手掌上还沾着干结的鲜血,一抬手,凝住的血块一片片脱落下来。他像没有看到,伸手拍打司令兄弟的后背,最后还笑着摘下了对方那圆圆的眼镜。他放在手里看着,哈了两口气,用衣襟擦了擦,擦得一片洁净,然后又给他戴上:
“好兄弟,我正要找你,你说得对,我要走就得赶快。不过我还要回来,你等我吧!”
“回来?你赶紧吧,跑得越远越好。你骑上我的马,我的马快。还有,你带够水,带够干粮,不要回头,不要再想这支队伍,也不要留恋这片荒原。快走,赶快走,天快亮了……”
司令兄弟一次次地掏出怀表。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里,两人抱在了一起。
司令兄弟的泪水把镜片打湿了。他拍打着李胡子。
李胡子说:“我该有这个结局,你知道,我对不起队伍,对不起你。不过在那一会儿,我心里的老主意又泛上来了。我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放走四少爷的那一会儿我什么都想过了。我如果要跑,那时就能跑哩……你知道,我在这荒原上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孤单单一个人,骑在马背上。因为太孤单,我认了一个干娘——她就住在这片大海滩的东头哩,在一道岭子脚下的小村子里,八十多岁了。她挂念我啊,可我整整一年里都忙着打仗,一次也没去看她。剩下最后几天了,你让我见她一面吧。我这辈子攒了几个钱,也要送给她。还有两件旧衣服,还有……我想托付小村里的一个人,让他给干娘养老送终……也不过七八十里地,我鞭打快马,办完了事,一准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赶回来,你等着!”
司令兄弟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厉声呵斥,又举起巴掌。
李胡子等待巴掌落下,喊:“你打吧!老哥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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