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终于把粉香和一些女人的影子从头脑赶尽杀绝了,把精力一丝不留地集中到了挣钱上。炸裂矿业总公司的办公大楼设在炸裂城东开发区,十六层大楼门前的招牌上,所有的字都是纯金镶镀的,为了防备有人把那金子从招牌上抠去或刮掉,明耀花重金雇训了一个排的优秀退伍军人们,轮班在那门口站哨和守立。每班六个人,一边三个,和各国首都的广场与总统府门前的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两边上,每每明耀从那门口进或出,六个哨兵同时立正和敬礼,脚磕脚的声音像木棒砸在木棒上,响亮齐整。这些哨兵两个小时一换岗,自第一天上岗的第一班,就惹来了城里所有的目光和惊喜。百姓们拥到这儿来,围观鼓掌,从早上八点到晚间黄昏后,大街上都人山人海,潮来潮去,自此天下人就都知道炸裂矿业总公司的成立了。知道总公司门口哨兵的升旗、换岗是炸裂城的一大景观了。知道总公司的总经理,是县长的弟弟孔明耀了。知道孔明耀原是部队特等功的英雄,现在是炸裂最有钱的老板了。
有多少钱?从县城流过去的河里有多少水,孔明耀就有多少钱。耙耧山脉的地下有多少金银、铜铁、锡铂和煤炭,明耀就有多少钱。可无论多少钱,明耀都不会忘记每天早上六点十分,太阳从东边出来时,他换上军装,举着旗,从办公大楼的东侧正步走出来,带着一排哨兵,亲自到大楼前的广场上,把旗缓缓升至四层楼的半空里,然后看着那上哨的士兵,正步走到公司门前立正、敬礼、换岗后,他再带着这十二个下岗的哨兵回到办公大楼的东侧去。
哨兵们回到宿舍后,他从电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整天关于开采、挖掘、出售、合同、出账与入账的各种日杂事务也就开始了。
可时候到了八月的一天八点钟,全城的人都在准备正常的上班工作时,矿业公司的大楼,突然从各个窗口里,都伸出了大喇叭和各种各样的铜号和军号,继而响出嘹亮无比的军乐演奏声。接下来,明耀在前,身着军装,正步从公司的大门走出去,身后一米处是三个举着旗帜的年轻人,再后是横竖都有十八人组成的方块队。这个方队一律吹着铜号,演奏着军乐,再后相隔三米处,又一同样队形的方阵里,人人都举着旗,旗杆又一律是纯金镶镀色的二米杆,再三米又是一个铜号音乐阵,一个纯金旗杆红旗阵。就这么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队伍着,从矿业总公司的门前朝西正步走,到了一栋盖了几年不知何故没有盖起的楼前停下来,吹一阵,又集体朝那垮塌的脚手架和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烂楼的正面吹了军乐,再带着十二个方阵队伍绕着那烂楼走一圈,那些脚手架也就不见了,露在天空锈蚀的钢筋也都没有了,几年没有竣工的烂楼在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里,不仅竣工完成,而且还都装修成了城里最时新的意大利的瓷片砖。
游行的队伍从这竣工的楼前继续向西走。升起的太阳在他们的后背上,像每个方阵都顶着一块巨大的能源玻璃板。汗把明耀所有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落在大道上的水珠如同一场雷阵雨。那些上班的人流们,骑车的、开车的,还有步行和搭乘公共汽车的,先是见了队伍都给他们让着路,后来就都又跟着队伍游行和观看,再后来就都自动组成大致相仿的方阵游行着。音乐如滔滔不绝的河水样,军乐声在整个炸裂的半个城里响着飘散着。有一座刚刚开工的立交桥,挖下的地坑二十余米深,排水的工人不断在那装着抽水机,可当游行的队伍到来后,在那立交桥的坑座前面吹奏一会儿,并整体朝施工的工地敬了礼,那立交桥的桥墩便直立在了路中央,队伍又绕着桥墩走一圈,立交桥便直立横跨在了半空里。
终于在中午十二点整到了广场上,那时队伍已经大到无法说清的人数和队形。除了明耀原有的方阵还依旧齐整外,后边的队伍如同盛大散乱的集会般,路经必须拆除的一片旧房子,队伍齐呼一阵口号也就拆除了。经过一片要盖的居民楼,队伍在那工地上音乐、口号和欢呼一阵后,楼就盖了起来了。有一条正在修的路,队伍从那碎砖乱瓦上走过去,身后就成了宽展簇新的柏油路。
广场的建设是整个炸裂建设的标志和中心,三百亩地的水泥广场早就铺就在了天底下,可四边的大会堂、世贸大厦和国际会议中心却迟迟不能直立在天空下。于是间,明耀就最终来到广场上,让队伍在“开拓者”纪念碑前休整一会儿后,大家擦了汗、喝了水,补充了饼干和牛奶,开始重新站起整理队伍后,他把准备好的特等功证章挂在胸前左上方,下边又依次挂了一排排的二等、三等功的军功章,直到他穿的军装挂不下,再回头看着所有方阵中的人,胸前都别满了各种各样功勋证章和荣誉章。整个方阵的各种荣誉纪念章,像金矿库里的黄金在日光下面展摆样。孔明耀朝那一片片的证章望一下,眼被光亮刺痛揉了很大一会儿,待目光适应了那黄金荣誉后,他高举拳头,对着队伍大声地唤:
——“炸裂有我们做不成的事情吗?”
所有的人就都挥着拳头高呼着口号回答他的话:
——“天大地大,没有炸裂人的决心大!”
明耀挥着拳头唤:
——“我们要把炸裂城建成什么样的城?”
所有的人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脯回答道:
“建成和国际大都市一样大的城!”
明耀一下跳到“开拓者”纪念碑底座的最上边,把嗓子嘶得和城门一样宽:
“同胞们,兄弟们——为了炸裂,为了人民,为了现代化建设,为了把国家建设成真正超大强国,请大家放弃所有的私念,跟着我的步伐——前进!——前进!——前进!”
明耀连唤那三声前进时,一次比一次把拳头举得高些更高些,一次比一次唤得有力量。当拳头第三次举向高空那一刻,他感到因为拳头离太阳过近,太阳在他拳上的炽热使他的拳背有了焦疼感。大唤着的嗓子里,也因为皮肉的扯拉有了裂流的血。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看到了所有的人跟着他高呼时,握紧的拳头上,都挣裂开了血缝儿,唤着的嗓子也都因高呼口号变得血红喑哑了。于是着,他从纪念碑上跳下来,最后叫了一声:“同胞们——跟着我——正步——走!”
他开始迈着在军队训练无数的正步,挥拳在胸,抬脚膝高,脚底与地面平行,一步一间隙地朝着正前方,让胸前的各种军功章同脚步一块响出有节奏的金属叮当声,到正在施工的炸裂人民会堂,绕着脚手架,正步走三圈,那能容纳五万人的大会堂就叽叽咣咣树立起来了。绕着刚盖了一半的世贸大厦走三圈,并让队伍默立,目光逼视,炸裂城最高的双子星座楼,就直立起来了。最后他领着队伍和城里几乎所有跟在身后的群众们,到广场另一侧的国际会议中心前,让人群分散开来,把工地团团包围后,他自己站到正在建筑的国际会议中心的一个大吊车的臂顶上,举着双拳,用流血的嗓子对着一个电池喇叭唤:
“伟大的炸裂!伟大的建筑!”
就都跟着唤:
“伟大的炸裂!伟大的建筑!”
那座地标性的蛋圆形建筑就在高呼中耸立起来了。
银灰色的钢架和清茶色的玻璃在落日中发出吱吱咔咔的响声后,在人们惊异、喜悦的目光里,太阳西去,把一个崛起在北方山脉中的城市,染上了艳丽的红色,然后太阳就有些精疲力竭,缓缓地沉没下去了。一个城市就威威武武有了现代规模了,县长也就同意把耙耧所有的矿藏交给弟弟明耀和他的公司开采了。
·2·
曾经在越南战场上呆过六年的美国总裁,最后决定把他世界最大的汽车基地落户到距炸裂县城六十公里外的耙耧地界上,最终起效的不仅是孔明亮和吃喝玩乐那东西,而是明耀建城的方式、速度把他震下了,是县长把炸裂人的尊严贿赂出去了。孔县长把最优惠的政策和最漂亮的姑娘给了美国人。从京城请来的大厨,连炒菜的味精都是从特殊的厨房带来的,可这一行几十人的美国佬,他们在美味和姑娘们的同床后,还是决定要把汽车城落户到沿海的地方去。
谈判是在县政府的会议厅,棕红色的巨形椭圆谈判桌,总让人想到那美国总裁脱了衣服的大肚子。陷在桌子中心刚好露出桌面的花花草草和那六十几岁的老兵总裁身上的毛一样。孔明亮率领着十几个副县长、工业局长和专门高价请来的美女翻译坐在一边上,美国企业家们一行十几人坐在另一边。昨晚陪那美国佬睡了通宵的两个姑娘在边上穿着旗袍给他们冲着咖啡,也沏着中国茶。那两个姑娘去给老兵总裁续水时,还有意冲他笑了笑,一夜未睡的红眼丝、青眼丝都被她们的化妆盖住了。但那美国人,一通宵在姑娘们身上的劳累,总不能被咖啡冲干净。他们打着哈欠,也冲着姑娘笑了笑,总裁还爽朗大声地说:“东方姑娘美得和花一样,西方女人粗得和草一样。”可再接下来,他的话让县长失望得想要给他们跪下来。“再好也没有我当年在越南遇到的姑娘好。她让我终生难忘,可我找不到当年在越南和姑娘睡的那种感觉了。”美国人望着大家,很伤感地说,“很遗憾,我不能把我的汽车城落户在炸裂了。”
明亮就在和总裁对面两米的桌这边,看见美国人黑红的脸膛上,爬满了热带丛林的红蚂蚁、花瓢虫和推着屎球滚动的越南屎壳郎,可他腆起库房似的大肚里,却堆满了全世界都喜欢的美钞和金条。“那我今晚不是给你两个,而是给你四个越南姑娘陪你呢?”明亮问,“为了让你们美国人过上东方的天堂生活,我再专门给你们建个欢乐赌城呢?”——“凡是你们工程师以上的技术人员,在欢乐赌城招姑娘一律免费,赌博输掉多少钱,炸裂政府全都会埋单。”——“我下个文件,让见了你们都点头哈腰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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