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桑福德银行总裁汉森和他的律师的会议十天后,林肯·莱姆和雷·普拉斯基,那个年轻的新手,通了一个电话。普拉斯基正在病假中,但希望一个月左右便重返工作岗位。他的记忆渐渐恢复了,而他也正在帮助他们,使对汤普森·博伊德的控告更加充分。
“那么,你要去参加万圣节的派对吗?”普拉斯基问。接着,他停顿了一下,很快加上一句,“或其他什么的。”最后几个字可能是为了弥补刚才问一个四肢麻痹的人是否参加派对的失礼。
但是莱姆说了让他安心的话,“我会的,事实上,我会扮成格兰·坎宁安【注】。”
【注】:格兰·坎宁安(GlennCunningham,1909-1988),美国著名长跑运动员,儿时腿曾被严重烧伤,医生诊断认为不能再行走。
萨克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真的吗?”新手问,“那个人是谁?”
“你可以去查查书,巡警。”
“是的,长官。我会的。”
莱姆挂了电话,看着那块证物板,在最上面贴着塔罗牌中的第十二张牌——那张倒吊人牌。
门铃响起时,他正凝视着那张牌。
可能是朗·塞林托吧。他很快就要结束心理治疗了。他已经停止揉搓那块幽灵般的血迹,也不再练习比利小子式的快速拔枪了——这一点还没有人向莱姆解释过。他试着去问萨克斯,但是她不能,或是不愿意,添油加醋。这也还好。有时候,林肯·莱姆坚决相信你不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但来的是一名访客,而不是那个衣着邋遢的警探。
莱姆看了一下门口,见是吉纳瓦·塞特尔背着书包站在那里。“欢迎。”他说。
萨克斯也打了招呼,脱下安全眼镜——早上她到一个凶杀案现场收集血液样本,从填写证物保管卡时就一直戴着它。
韦斯利·戈茨将所有要对桑福德银行提出控告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并且向吉纳瓦报告,她应该等到周一,才会从汉森那里得到一个比较实际可行的回复。如果没有,法律巡航导弹已经警告过对手,他会在次日就提出诉讼:还附送一个有关此事的记者会。(戈茨的意见是,负面的宣传会延续相当长的时间,远远超过“丑陋的十分钟”。)
莱姆端详着那女孩。不合季节的温暖天气使得帮派式外套和毛线帽都变得不合时宜,所以她穿了一件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无袖T恤,闪着亮光的“Guess!”字样横在胸前。她胖了一点点,头发也长了一些。她甚至还化了淡淡的妆——莱姆很好奇托马斯那天神秘塞给她的袋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这女孩看起来容光焕发。
吉纳瓦的生活稳定多了。贾克斯·杰克逊已经出院了,正在进行物理治疗。感谢塞林托的努力,这男人已经正式地转给了纽约假释局。吉纳瓦住在他在哈莱姆区的小公寓里,这个安排并不如她所预期的那么悲惨(这女孩曾经向托马斯——而非莱姆或罗兰·贝尔——坦白承认了这一点。托马斯已经变成这女孩的母鸡,并且曾经邀请女孩到家中造访数次,教她烹饪、观赏电视及争论书籍和政治;而这些莱姆没有一项是有兴趣的)。一旦他们可以负担得起一个比较大的地方时,她和她父亲就会安排莉莉姑婆搬进来,和他们同住。
女孩也已经放弃了炸薯饼的工作。现在,她放学后在韦斯利·戈茨那里工作,担任法律研究员和杂工,同时也帮助他设立查尔斯·辛格尔顿信托基金会。这个信托会负责将和解金分配给自由人的后裔。吉纳瓦想尽快离开纽约,去伦敦或罗马生活的志向依然不减,但是莱姆无意中听到几次她激动的谈话,内容似乎全都是关于哈莱姆区居民的,谈论因为他们是黑人、西班牙裔、阿拉伯人、妇女或穷人,而受到的歧视。
吉纳瓦同时也参加了一些她称之为“救救她的女性朋友”的计划,但她也没有和莱姆说起;阿米莉亚·萨克斯才是这项活动的指导老师。
“有另一封信吗?”萨克斯问。
吉纳瓦点头。她很小心地拿着那一张纸。
“莉莉姑婆收到我们在麦迪逊的亲戚的来信。他把他在自家地下室里的发现寄给了我们。有查尔斯的一个书签、一副眼镜,还有十几封信。这封是我想拿给你们看的。”吉纳瓦的眼睛里闪着高兴的神采,“这是一八七五年写的,他出狱后。”
“我们来看看。”莱姆说。
萨克斯将它装在扫描仪上,过了一会儿,实验室的几台电脑屏幕上都出现了影像。萨克斯走到莱姆的身旁,伸手环住他的肩膀。他们一起看着屏幕。
我最亲爱的维奥利特:
我相信你在妹妹的陪伴下应该很开心,而且乔舒亚和伊丽莎白会很高兴和他们的表兄妹在一起。弗雷德里克——我上次见到他时,他才九岁——居然已经和他父亲一样高了,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很高兴地向你报告,我们的小屋一切都好。詹姆斯和我整个早上都在河岸取冰,然后贮存在冰屋里,再在冰块上加盖木板。我们然后又在大雪中向北跋涉了两英里,去看那个待售的果园。价钱很高,但我相信卖主会很善意地回应我的还价。他原来很明显地对将果园卖给一个黑人心存疑虑,但听说我可以付现金,而不用向银行贷款时,他的疑虑似乎一扫而空。
钞票是最伟大的解决方法。
你昨天读到我们的国家即将颁布民权法案时,是不是和我一样激动?你有没有读到那些细节?法律保障任何肤色的人种,在所有的旅店、公共交通工具、剧院等地方一律享受平等待遇。这对我们的理想是多么重要的一天!这是我去年和查尔斯·萨姆纳及本杰明·巴特勒一起合作,花了很多心血的重要法律,而且我相信,我的一些想法也在这一重要的文献中。
我想你一定可以想象,这个消息让我深思,想起过去七年来发生的不幸,我们在绞架山的果园被抢走,在那么悲惨的情况下被监禁。
但是现在,我坐在我们小屋的炉火前,想着这条来自华盛顿的新闻,我感觉那些糟糕的事情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倒是和那些战争岁月,以及在弗吉尼亚被奴役时的艰苦时光颇为相似。它们都永远地留在了记忆中,但是,不知怎么的,它们也会像一些记不太清楚的噩梦中模糊的影像一样,渐渐远去。
也许,我们的心是一个能同时贮存失望和希望的地方,但一旦充满了一种时,对另一种的记忆便会淡去。而今晚,我的心里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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