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一艘快速移动的赛艇上,表示我的状况有了改善。但如果你在泰坦尼克号上,无论哪个位置都早晚会沉下去。我还是困在仓库里,有好几打土耳其警察等着要对付我。
我爬过那辆赛艇的甲板,难得一次时间抓得刚刚好:一艘整修得很漂亮的1960年代款里瓦游艇从反方向过来。我从赛艇的船侧往下跳,落在里瓦游艇的柚木船尾。我趴在上头,勉强没掉下去,那艘船载着我移向建筑背面的装卸货区。
我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大概是另外两艘游艇相撞了,但我没时间回头看。右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艘双体船,正朝我直冲而来。
那艘船的船头,是为了应付越洋航程而特别强化的钢制材质,眼看着就会把这艘里瓦游艇切成一半,但我除了抓紧之外,也不能怎么样—要是我弃船,就会掉到五十英尺底下的地面,跟其他船只残骸一样粉身碎骨。我抓紧了,准备承受撞击,但在最后一刻,这艘里瓦游艇又冲到前面,于是我看着那艘大大的双体船只是在后方擦了一下,把我旁边那片船壳的漆都刮掉了。
灯光冲破黑暗,我往下看到警方从外头的院子里推着几盏附滚轮的工作灯进来。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开枪把那些灯轰熄,但稍微认真一想,我判定这样就一定会暴露我的位置。于是我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工作灯的角度往上倾斜,开始照着网格状的钢杆和横冲直撞的船只,在其中寻找我的踪影。
随着每一秒过去,那艘里瓦游艇就载着我更靠近装卸货区,但那些操作灯光的警察很有条理,往上照过了一个接一个区域,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照到这艘经典旧船,看到我在上头了。我滑过船侧,悬吊在那里一会儿,检视下面有没有警察。我以为没有,但在当时混乱又紧急的状态下,我搞错了—一个穿着鲨皮布西装的警察正拉着一条电线过来,要接上工作灯。
我悬吊在那艘里瓦游艇的侧面,只靠手指抓住船,我等着……等着……然后放手。我下坠二十英尺,抓住一根供应洒水系统的横向水管,手臂几乎脱臼。我没时间大叫了,赶紧两手交替抓着水管,逐步往前移动,直到我可以落在一个储藏间的屋顶。从那里,我来到边墙。于是,当一打警察正往上爬高要找我时,我已经沿着一片片铝制护墙板往下爬了。
我终于落地,身上还带着遥控器,此时操作工作灯的那些警察还在清查上方的屋椽和船只。我朝屋后奔去,绕过转角,前面三十英尺处就是装卸货区了。刚刚警察跑进去搜寻厂区,因而有一道铁卷门开着,我知道我那辆机车就在二十码外,隐藏在那排大垃圾箱背后的黑暗中。
我快步奔跑,看到左边有个什么一闪。我转身,迅速举起华瑟手枪呈射击姿势,结果看到只是一条流浪狗在寻找食物。
不过问题不出在那条狗,而是我身后忽然传来的喝止声。那是土耳其语,但在某些状况下,所有的语言都一样。
“丢下枪,双手举起来”就是他在讲的—或者是很接近的话。
我猜想那个家伙拿着枪,站在我的正后方,从他声音的位置判断,应该离我有十码。干得好,土耳其警察—远得让我无法扑向你,又近得开枪不会失手。我扔下手中的枪,但还是保持距离。
那个警察说了些话,从口气猜想,他是要我转身。我缓缓转过去面对他。是那个穿鲨皮布西装的警察,跪在地上,看来正打算要把电线接到工作灯上。他手上一把可恶的格洛克小枪指着我的胸部。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最大的惊喜要保留给他的名字:“海绵宝宝”。
他看着我的脸,比我还惊讶。“你!”他用土耳其语说,然后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等到他完全明白过来后,便弯起嘴唇开心地笑了。我之前说过,我结下了一个毕生的敌人,结果没有错—对他来说,眼前正是个美好的报应。
我看到,在他身后,那艘赛艇抵达网格的尽头,然后反向朝我们行进。“海绵宝宝”还很得意,偏着头朝身后的仓库内部喊着支持人手。还好,我没听到他提起我的名字,我猜想他想给同事一个大惊喜。那艘赛艇愈来愈接近,愈来愈接近……
我听到靴子奔跑的声音,迅速接近我们。那艘赛艇逼近“海绵宝宝”正上方,在这个任务完全报销之前,我只有一秒的时间反应:我按下了那个黄色按键。
“海绵宝宝”听到铁链的哗啦声,往上瞥了一眼。抓着大船的钩爪松开。他太警觉了,根本没叫,而是试图逃跑。但他不是运动员,那身鲨皮布又太紧,让他只能怪异地往旁边晃一步。
首先落下的,是船尾装了双涡轮引擎的位置,也是最重的部位。船尾砸中了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压进胸部,压爆他的脖子,他还没倒地就死了。
他的身体倒在水泥地上时,我已经冲到一辆移动式起重机后头。那辆赛艇砸到地上爆开,化为无数的玻璃纤维和金属碎片。尽管那辆起重机的钢铁车身保护我躲过了大部分的残骸,但我还是觉得左边小腿一阵刺痛。
我没理会,站起来穿过满天的烟尘和碎片,跑向那道开着的铁卷门。我听到警察们大声喊着,猜想他们是在彼此提醒要找掩护,以防又有别的船砸下来。
我看到那扇打开的铁卷门,赶紧冲出去,奔向外头的黑夜。我来到那些大型垃圾箱后头,看到我的机车,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拔出启动器里的钥匙。我两手抖得好厉害,如果现在要我插入钥匙的话,大概得花上五分钟。
引擎发动了,我骑着车从大型垃圾箱后头冲出来,飞驰在一堆货柜间,趁着那些警察跑出仓库前,我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入黑夜。
我唯一担心的是那架直升机,但没看到踪影,我猜想,一旦警察局长认为已经堵住我,就打发掉直升机了。无论原因是什么,等我来到车子比较多的街道上,就骑得比较冷静了。我毫无困难地回到旅馆,把摩托车停进了那个经理平常停放他奔驰汽车的小车库里。
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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