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通电话。梯队系统情报收集网的第一次搜寻,找到了两通卫星电话,而且这两通电话符合搜寻条件的程度,超过任何人的预期。
两通电话相隔三天,完全符合指定的时间范围,而且虽然大气层的干扰颇为严重—大概有一场风暴正经过兴都库什山,或是那种一路吹到中国去的大风—但国家安全局里负责这个搜索任务的分析师们很确定,这两通电话是在那个小村方圆几里内打的。
而且很可能,电话就是在村子里打的。不过要精确到这个程度,还得等到IBM的走鹃超级计算机过滤掉噪声,定出精确的坐标才行。
此外,通话的两个人—兴都库什山的那个男人,和位于土耳其南部一个公共电话亭里的女人—都讲英语,但不是他们的母语。
总统和“低语死神”听着白宫幕僚长报告,然后看着彼此,表情透露了三位阁员心里所想的: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
然后他们的运气用光了。
虽然通话的两个人用的是英语,但帮助不大。第一通电话中,那个男人没讲什么,似乎只是在听人报告。所有话几乎都是那个女人讲的,但她非常聪明,讲话内容已经预先录好,大概是用手机录的。她要讲的话,都是从BBC、CNN、MSNBC和一堆其他英语电视新闻台撷取来的。尽管她插话了两次,提供了一些似乎是额外的信息,但实在没办法据此猜测她的年龄、教育程度,或是其他任何数据,好让联邦调查局侧写师可以用得上。
这个诡异对话的实际内容,则是更让人一头雾水。其中有一半是编码过的字,显然不符合其他内容。研究这些对话的专家分析师认为,她是在提供一种医疗病症的信息,但这个病症本身大概是个密码,用来代表其他事情。
第二通电话更短。又是她预先录好内容,而且似乎是在报告某件事情的新进展。那个男人谢了她,即使隔了三天又距离那么遥远,你还是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明显放松。他连续讲了六秒钟,然后挂断。
椭圆办公室里的人都困惑到了极点。几分钟前充满希望的事情,现在竟然变成了问题重重的迷宫。
白宫幕僚长再度看了一眼邮箱里发过来的报告,告诉大家说梯队系统搜寻了整个数据库过去六年的信息,想查出那个卫星电话是不是曾被用来打出或接收任何其他电话。结果没有—从头到尾只有那两通电话,就像飘浮在网络空间里的两颗原子,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而,即使在那些新闻节目剪辑来的片段所组成的声音密码中,还是有些线索。那个女人中途不小心说了四个阿拉伯单词,那个男子严厉地用同样一种语言打断她,警告她别再讲。所以他们是阿拉伯人,但也可能是在演戏,故意假装出错,好让任何窃听的人很快下了错误的结论。
还有另一个线索:在土耳其那端的背景里,轰然的车声几乎掩盖了背景里的卖场音乐,或是某个收音机电台,或是其他什么类似的声音。但没有完全盖过—听起来像是音乐,分析师认为是那个女人播放她的录音时,背景的声音传来的,不过他们无法辨认那到底是什么。他们报告说,如果想得到答案,还得研究好几个星期。
正常状况下,这类背景声音并不重要—梯队系统有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辨认出公共电话亭的地点。但土耳其的电话系统一点也不正常。梯队系统的这套软件系统,用的手法是窃听一个国家的地区电话交换局,但当初设计的人没算到施工马虎、非法连接、任意修理、为了省钱偷接线、普遍的腐化,加上时而发生的故障。梯队系统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电话亭缩小到一个小城的市中心,他们的报告说,在一个半径五英里的范围内,有个女人接到了两通电话,当时有车辆经过,背景还播放着某种音乐。
“那语音识别呢?”总统问,这个梯队系统的功能是最高机密。他的声音比表情更疲惫。
“那个女人说话的时间不够长,没办法取样。”白宫幕僚长说,继续看着报告。他转向三位部长,知道他们从来不知道梯队系统最核心的机密。
“梯队系统需要至少六秒钟,才能拿这个人声音中的元素,跟两亿多个其他声音—世界各地数据库里收集到的恐怖分子、罪犯、游击队员—做比对。”他说,很热衷于这个话题。他一向喜欢科技。
“但这只是开始。真正厉害的是,这种技术可以拆解每个元音和发音,成为数字—”
“够了,”“低语死神”打断,他的眼神告诉幕僚长,再多说一个字的话,按照国家安全法案的规定,他就可以站起来掐死他了。
“那个男子呢?”他问,“他们的取样,有六秒钟的长度吗?”
“有,他们取到了一个很好的样本,”幕僚长说,刚刚被国家情报总监斥责的阴影还在,“但是比对之后没有符合的,连接近的群组都找不到,英语或阿拉伯语都没有。报告这里说:‘任何情报或执法单位的数据库都完全没有。’”
这个发展让“低语死神”很害怕。他没告诉总统或其他人,但全世界任何情报单位都无法应付的,就是一张白纸。一个没有过去历史、没有形状、没有记录的人,你要怎么着手调查?“低语死神”这辈子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人—至少没碰到过真正的—也从来不想碰上。
其他人注意到他一脸严肃又焦虑,于是一时之间,大家都尴尬地沉默下来,知道他们的幸运没有回头。
总统是第一个振作起来的,他拿出了众人需要的领导风范,告诉在场的人,说尽管讨论了这几个小时,大家感觉挫败又失望,但有件事还是不变:土耳其南部有个女人知道那个男子的身份,还跟他讲过话。她给了他一些讯息,而且这些讯息似乎很重要。否则当时他正忙着在测试一种他合成的病毒—这个成就很了不起—何必费事打电话给她?而且不止打一次,而是两次。这个人很聪明,有办法改造一种致命病毒的基因,那么他一定也料到打电话有被窃听的风险。那为什么还是要打电话?什么事这么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谁?
“所以……我们该去土耳其查,”他下了结论,“怎么安排?”
当然,国防部长、国土安全部长、国务卿—“低语死神”心里开始把这三个人称之为“三人帮”—全都支持派第五军团和地中海舰队过去,突袭抢滩。在他们心中,十万个探员还不够。总统赶紧安抚他们。
“我们对这个女人的数据还不清楚。要是贸然攻击,派出大批人跑去,她会吓坏了,赶紧跑到叙利亚、沙特阿拉伯、也门,随便哪个,总之躲起来,我们就永远找不到她了。”
他相信,如果派大量的人马过去,加上各情报部门间无可避免的内斗,到头来会完全破坏整个行动。他觉得,最后还是得靠传统的谍报工作,才能逮到这个人。“你怎么看,‘低语死神’?”
“一点都没错。任何行动都是这样,用的人数愈多,效率就愈差。”他说,准备好必要的话,就跟三人帮开战。“这种工作是间谍的专长,反正,至少最顶尖的间谍很在行。我们派个探路人过去,如果他够厉害,再加上一点运气,就会查出够多线索,帮我们其他人带路。”
三人帮没吭声,大概还在梦想大规模轰炸行动,还有《拯救大兵瑞恩》(SavingPrivateRyan)的开场戏。“要派谁去?”总统问。
“我不知道,”“低语死神”回答,这正是总统这么尊敬他的原因:他是华盛顿极少数愿意承认自己不知道某些事的人。“我回去研究一下,再跟你报告。”
他们脑袋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只派一个人,独自在陌生的国家探路。这个人一定得胆子很大,而且经验丰富才行。
椭圆办公室里的六个人决定,接下来他们也没什么事可做,只能先等这个人选确定再说。“低语死神”站起来,动作利落地伸手,拿起幕僚长放在茶几上的那份梯队系统的报告—他不希望这份报告有外泄之虞。大家走向门口时,总统忽然想到,又叫住了“低语死神”:“刚刚说那个女人在土耳其,到底是土耳其的哪里?”
“低语死神”翻阅着梯队系统的报告。“一个叫穆拉的省,”他回答,“那个小城叫博德鲁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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