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实说,很累。
因为怕几个科室快下班了,所以谭冥冥都是跑着去的,现在站在电梯里,感觉肺部快要爆炸了。
她长长深吸一口气,吹出一口气,拂动刘海,竭力让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不要那么喘。
但是,生气吗?
多少是有点的,可——谭冥冥忍不住看了眼手里攥着的白色的检查单,是关于软组织多处挫伤的报告,门诊建议是耽搁时间太久、建议及时治疗。
软组织挫伤?多处?小小年纪,到底怎么弄出来的?
谭冥冥想起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就只是上体育课把筋撕了一下,都嗷嗷哭着请了好几天假,谭妈妈虽然抱怨又嫌弃,但还是一下班就急匆匆赶回来给她抱着腿热敷,而自己一边喊痛扑进谭妈妈怀里,一边哈哈大笑着吃水果看电视……
……她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倒也不是圣母,只是在知道这小孩之前的遭遇经历之后,这种戏弄在她看来多少就变成了一个从小孤零零长大、没得到过关心的小屁孩的傲娇和无理取闹。不重不痒,不至于和他计较。
这样想着,电梯门开了,谭冥冥深吸一口气,走出去,给两道担架让了道,然后拿着检查单朝着邬念的方向走过去。
重重人群后。
少年面无表情抬眸看着她,视线落到她被汗水打湿后又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翘起来的刘海上,少年琉璃色瞳孔里划过一抹复杂与晦涩,不过稍纵即逝。
等谭冥冥错过几个病人,走到少年身边时,他表情已经恢复原来的无辜和温顺。
“给,你的检查单。”谭冥冥吁了口气,在邬念身边坐下,没有提被戏弄的事,而是微笑着道:“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去洗个苹果给你?”
少年眼圈却立刻红了,他漂亮的眼睛忐忑不安地抬起来望了谭冥冥一眼,接着迅速垂了下去。
他盯着地面,不安地小声道:“姐姐,我……我好像记错了楼层,你刚才是不是跑得很累,但我,我没有骗你,真的,那些护士姐姐告诉我要去取检查单,但她们都不是很喜欢我,很冷淡地说完就走了,我根本没听清在哪个楼层,所以刚才,才——”
……谭冥冥哭笑不得,没有揭穿他,被这种天使面孔的小孩用这么奶声奶气的语调道歉、用这么漂亮可怜的瞳孔注视着,谁能生得起来气?!虽然行为的确很恶劣就是了!
虽然谭冥冥自己年纪也不大,但是在这少年面前不自觉地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可靠。
“不是什么大事,检查单不是已经拿来了吗?”谭冥冥说道,不过这种小屁孩教训还是该教训的,于是她又学着谭妈妈板起脸:“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姐姐,你不生气了?”少年惊喜抬眸,雀跃地抱住她胳膊,像是想撒娇,但又怕被她拒绝,于是手指在触到她胳膊那一刹,便咬了下唇,失落地收了回去:“……谢谢姐姐。”
谭冥冥看着他细微的小动作,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站起身来道:“我去洗两个苹果。”
她从果篮里拿起两个苹果,走到走廊远处的洗手间去,洗干净。
……
她走后,少年收起脸上的伪装,像是漫不经心地朝她方向看着,但是透明的瞳孔里又有一丝察觉不出来的复杂和焦躁——
她怎么还不觉得他讨厌、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丢他一个人在这里?
分明已经看出了自己方才在故意耍她,她怎么还——?
比起舅舅舅妈那种,为了利益而假惺惺地对他露出一副关心的面孔,等得到利益后再把他当成什么恶臭的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踹开,他更害怕、也更憎恶,一开始是真心对他好,可后来却对他感到厌烦,日渐冷漠,最后对他说句“不是你的问题”,便将他抛弃。
那无异于是一场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毁灭。
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
邬念森气沉沉地垂着眸,仍然继续低头玩着手中的贪吃蛇,但有几分心不在焉,他发质是一种漆黑色,非常的柔软,即便低着头,可来往的病人和家属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不过他不以为意,周身像是结了一层疏离的屏障,眉弓下几分藏起来的冷漠。
……
他耳朵听着不远处的洗手间,直到哗啦水声关掉,谭冥冥拿着两个苹果,甩了甩手上冰凉刺骨的水,走过来,他才用柔软温顺的神情抬起头来,唤了声:“姐姐,冬天的水很冰吧?”
邬念不说,谭冥冥还没注意到,他一说,谭冥冥立刻“卧槽”一下,发现自己手指都冰得麻木了,尤其刚才在寒风中拿着那张检查单的手。
……曲了曲手指,微微的刺痛传来,谭冥冥简直怨念丛生,她把苹果递给邬念,“你先吃。”然后自己空出手来,两只手用力搓了搓。
邬念拿着苹果,睁大眼睛看着她。
“姐姐,你是不是低血糖,怕冷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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