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金开着车回家,这时候又下雪了,他摇下车窗,风和雪灌进来,雪粒打在他脸上,有点冷。他握着方向盘,嘴里很干,仿佛是方才说了太多话。
他最近说了太多的话。
温郁金的母亲从小就教他少说多做,目的不要展露于人前,谨言慎行。他没有父亲,一出生就没有,温郁金只知道当时他母亲还怀着他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是出的意外,夜里留在公司加班,第二天秘书叫他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了,是猝死,不知道是夜里的哪一刻倒下的。
没了他父亲,公司只能靠他母亲抗,所以他母亲对他格外严格。他一生下来就被交给月嫂照顾,两三岁的时候直接给他找了个全托中心送了进去。
温郁金的母亲供他吃穿,教他做人,却没有给他在任何一张卷子上签名,没有给他开过家长会,夸奖没有的,批评也是淡淡的,甚至没有抱过他。
有一次他病得厉害,见到母亲不知为什么哭了。但没发出声音,只是流眼泪。他母亲走上前:“郁金,你哭什么。”
“妈妈…………我生病了,很难受。”他抬手擦眼泪,结果擦得满脸都是,鼻涕也快要流出来,嗓子又肿又痛。
“那么哭了就能好吗?”他母亲就站在他面前,脸色都没变,纹丝不动。
温郁金抬手看着他母亲,渐渐地眼泪就停了,他说:“对不起,妈妈。”
“没关系。那么郁金,你该吃药睡觉了。”
于是温郁金给自己倒了水,吃了药,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住,闭上眼睛。
他母亲帮他关上了房间的灯,对他说晚安,出了房间。
那晚温郁金闭着眼睛努力了很久,他的头很痛,鼻子被塞住,喉咙又肿又痛,全身都很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
第二天并没有好转,他发了高热,转成肺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出院之后的温郁金发现,在那场高热之下,什么东西终于被燃烧殆尽了。
他的感情,他的话语,都被烧完了。
可他现在却觉得有些焦灼不安,朋友对他说许常的情况很不乐观,他一直处在痛苦中,不只是精神上,他的大脑可能也产生了病变,。
又对他说,许常的病很难治疗,不仅需要他本人的努力,和身边亲人的关心与爱,你现在的情况也很难帮到他。
温郁金听完一言不发走出诊室,他启动车,脚下用力,快要超速。
温郁金只想快点回家。
他到家,走上楼,开了许常的房门,还没来得及看人,就被一股冷风兜头冲了个正着。
是窗户被打开了,温郁金走上前,却发现许常倒在窗户下方的地板上。
他快步走上前,扶起许常,却发现许常身上烫得惊人。
“许常,许常……许常……”温郁金轻轻叫着许常。
许常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莪术……”他太累了,张口说话就耗尽了力气,再闭上眼之前,他听到有人问他。
“…………你在叫谁?”
“常常,常常,常常…………”
许常窝在草坪上的躺椅晒太阳,听到有人叫他,是男人。
在二楼书房的阳台上叫他。
许常上楼,缩进他怀里。
“想我了?”
于是他们做爱,男人把他按在阳台的栏杆上,掐着他的腰,之后又离开扯了窗帘虚虚罩住他。
视线摇晃里,腰上的手变成柔软的缎,慢慢爬上他的背,绕住他的脖子,蒙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鼻子捂着他的嘴。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窒息感逐渐传来。许常感觉自己要被拖下去,胸口沉重,眼前发晕,一片白一片黑的闪过,有人叫他又一闪而过,他想张口呼吸,却发现一层层的东西捂住了他。
许常的脚开始乱蹬,他的手疯了一样去扯,扯到指甲都翻起来了,他终于把裹住自己的窗帘撤掉。他大口大口的呼吸,侧着身体把自己蜷起来开始咳嗽,眼泪鼻涕口水糊做一团。
许常慢慢坐起来,发现书房的椅子被他揣倒,窗帘被他扯下来,撕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里只有他一个人。
谁也没有,只有他。
他开始流泪,抱着那团窗帘哭,之后把脸埋进去哭。
痛苦要把他淹没,没了窗帘的遮挡,阳光照了进来,把许常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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