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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时而为火(第1页)

最后一场中世纪战争发生在意大利,时间为一九四三年、一九四四年。那些位于海岬边的要塞城堡,从八世纪开始就不断引发争夺之战,新国王的部队肆无忌惮地横扫而过。露出地表的岩石是走担架的地方,被蹂躏的葡萄园,如果你刨去泥土里的坦克印,往下挖,会发现带血的斧头和长矛。蒙特尔基,科尔托纳,乌尔比诺,阿雷佐,圣赛波尔克罗,安吉亚里。然后就是海岸线。

猫躺在机枪架上,望着南方。英国人,美国人,印度人,澳大利亚人,加拿大人,向北前进,炮弹划破天空,又在空中消失。圣赛波尔克罗是一个以石弓闻名的小镇,军队在这里集合的时候,有些士兵会找来石弓,夜晚悄悄地朝着尚未被攻陷的城池开弓。指挥撤退的德国陆军元帅凯塞林差点儿命令从城垛上往下浇热油。

剑桥大学各学院研究中世纪的学者们被抽出来用飞机运到翁布里亚,平均年龄六十岁。他们跟部队住在一起,开战略会议的时候,他们一再忘记人类已经发明飞机了。他们说某某镇总是要说到该镇的艺术。蒙特尔基有那幅《分娩时的圣母》,作者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在镇上那块坟地旁边的小教堂里。等到那座十三世纪的城堡终于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被攻下,部队便开始在教堂的穹顶下扎营,躺在赫拉克勒斯手刃九头蛇的石坛边。水都被污染了。很多人死于伤寒或其他热病。在阿雷佐的哥特式教堂里,士兵们用双筒望远镜向上看,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的壁画里有他们同时代人的脸孔。示巴女王正跟所罗门王交谈。近处是源自智慧树的一根树枝,邪恶钻进死去的亚当口中。多年后,这位女王会发现,赛洛姆池上的桥用的就是这棵圣树之木。

总在下雨,总是那么冷,没有秩序,除了艺术的伟大地图,依然彰显着审判、虔诚和牺牲。第八集团军19经过一条又一条河,河上的桥全都炸毁了,扫雷兵们在敌人的枪火中顺着绳梯爬下堤岸,游过去,或者趟过去。食物和帐篷被水冲走了。身上绑着设备的人也被冲走了。一旦过了河,他们又要想法子上岸。他们的手连着手腕一起插进悬崖表面的泥墙里,然后人就那样挂着。要等泥变干,这样才能撑起他们的重量。

年轻的锡克族扫雷兵把他的脸颊贴在泥上,心里想起示巴女王的脸,她肌肤的纹理。对他而言,河水中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对这个女人的渴望,这能让他多少感到一点儿温暖的渴望。他要揭下她的面纱。他的右手将沿着她的脖颈伸进她橄榄色的胸衣。他太累了,太难过了,就像两个星期前他在阿雷佐看到的英明的国王和心怀愧疚的女王时一样。

他挂在水面之上,他的手牢牢地插在堤泥里。那些日日夜夜,勇气,这一微妙的艺术,在他们中消失殆尽,勇气只存在于一本书里,或者一面画着画的墙上。教堂穹顶的那幅壁画,其中谁更悲伤呢?他人向前倾,想靠在她柔弱的脖子上休息。他爱上了她低垂的眼睛。这个女人,她有一天会知道桥的神圣。

夜晚,躺在行军床上,他的两只手使劲向外伸,就像两支部队。在他自己和那幅壁画上的王室成员之间,没有任何一劳永逸或是有关胜利的承诺,只有一个临时的约定,他们会忘记他,永远不会承认或是意识到他的存在,他这个锡克人,一个扫雷兵,爬了一半的绳梯,为他身后的部队搭一座活动便桥。但是他记得记录这些人的故事的画。一个月后,队伍到达海边,他们都还活着,进入卡托利卡镇,工程师们已经清理了方圆二十码海滩上的地雷,士兵们可以光着身子下海了。他找到那个对他很友好的中世纪专家——老头曾找他聊过天,还跟他分享了一块午餐肉——告诉他,他要给他看一些东西,以略表谢意。

扫雷兵借了一辆公家的胜利牌摩托车,在胳膊上套了一盏鲜红的应急灯,两人沿着原路往回开——穿过已是和平区的乌尔比诺和安吉亚里,沿着山峰一路往下,沿着这条意大利的脊梁,老头蜷缩在他后面,抱着他的腰,两人下了西坡,开向阿雷佐。露天广场晚上没有部队,扫雷兵把车停在教堂前。他扶中世纪专家下了车,收起自己的行头,然后走进教堂。黑暗中感觉更冷了,也更空旷,到处回荡着靴子的声响。他再一次闻到了古老的石头和木头的味道。他点了三盏照明灯。他把一组滑轮吊在中殿的圆柱上,然后把一个早就拴上绳子的铆钉射进屋顶的一个木头横梁。教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时不时地抬头窥望黑暗的深处。年轻的扫雷兵把一根绳子绕在他腰上,打了个结,又在老人的胸前粘了一盏点燃的小照明灯。

他让老头站在领圣餐的围栏前,然后他自己动静很大地爬上楼梯,找到绳子的另一头。抓住绳子,他走下楼厅,进入黑暗中,与此同时,老头被吊了起来,飞快地向上升,等到扫雷兵走到底楼,老头已经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离画着壁画的墙不到三英尺,照明灯在他四周打出一个光圈。扫雷兵手里握着绳子,继续往前走,直到把老人转到右面,停在《马克森提乌斯皇帝的逃逸》前。

几分钟后,他把老人放下来,同时他自己吊了上去,也点了一盏照明灯,升到穹顶深处绘着的蓝色天空。他曾用双筒望远镜向这里凝视,他还记得那时看到的星星。他向下看到中世纪专家坐在长凳上,精疲力竭的样子。现在他知道这个教堂有多深,但不知道有多高。液体的感觉。有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漆黑的井。照明灯在手中就像一根魔杖闪闪发亮。他让自己转到她面前,他的悲伤女王,一只棕色的手伸向她那巨大的脖颈。

锡克人在花园的尽头搭了一个帐篷,那里曾经长过一些薰衣草,汉娜觉得。她在那一带看到过干叶子,用手指搓了一下,辨认出是薰衣草。时不时地,一场雨之后,她能闻出薰衣草的味道。

一开始他根本不进屋。他只是会经过,在执行扫雷任务的路上。总是很有礼貌。轻轻点点头。汉娜看到他用一盆接来的雨水洗澡,水盆很正式地放在日晷的顶上。花园里的自来水龙头,以前用来浇苗床的,现在已经干了。她看着他棕色的光脊梁,看他把水浇在自己身上,像鸟儿扇动翅膀。白天,她总是看到他的胳膊,露在短袖军装外面,还有那把一直跟着他的步枪,尽管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他佩枪的花样很多——挂在腰上,挂在肩上,一只胳膊肘挎着。他一转身,突然意识到汉娜在看他。他经历过恐惧,并且活了下来,他会围着疑似有地雷的地方走几步,默认这幅全景中的她的目光,仿佛是在声明他什么都能对付。

他的自立自信对汉娜来说是种安慰,对房子里所有的人都是,尽管卡拉瓦乔抱怨这个扫雷兵没完没了地哼一些西方歌曲,都是他过去三年在战争中学会的。另一个扫雷兵,跟他一起出现在暴风雨中的那位,名字叫哈代,现在被派驻在别的地方,离镇上更近,不过她见过他们俩一起干活,带着他们的全副武装走进一个花园拆除地雷。

狗留下来不走了,跟着卡拉瓦乔。这个年轻的士兵会跟狗一起又跑又跳,但是他拒绝给它任何食物,认为应该让狗自己生存。如果找到食物,他会自己吃掉。他的礼貌到此为止。有几个晚上他睡在可以眺望山谷的墙垛上,只有下雨的时候才钻进帐篷里。

他倒是目睹了卡拉瓦乔在夜里的游荡。有两次,这个扫雷兵跟着卡拉瓦乔走了很远。但是两天后,卡拉瓦乔拦住他,说,别再跟着我了。他想否认,但是等他的前辈把手放在他撒谎的脸上,他顿时没了声音。所以士兵意识到卡拉瓦乔前两个晚上就知道他在跟踪他。无论如何,跟踪别人只是他在战争中养成的一个习惯,是后遗症。就像即便现在,他还会不时心痒,想举起步枪,然后准确地击中某个目标。他一次又一次地瞄准某个雕像的鼻子,或者某只在山谷上空盘旋而过的棕色老鹰。

他终究还是一个小伙子。他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然后一跃而起,收拾盘子,一顿中饭只给自己半个小时。

她看着他工作,在果园里,或者屋子后面长满野草的花园里,他是那么认真,忘了时间,就像一只猫。她注意到他手腕深棕色的皮肤,手腕上戴着一只手镯,常滑来滑去,他在她面前喝茶的时候,手镯哐当直响。

他从来不说他的搜查工作有多危险。时不时会响起一阵爆炸声,她和卡拉瓦乔都会飞快地跑出屋子,闷闷的爆炸声让她的心绷得紧紧的。她有时会跑出去,有时则跑到窗边,眼角总会瞥到卡拉瓦乔,然后他们俩就会看到扫雷兵正冲着屋子懒懒地挥着手,站在杂草丛生的露台边上,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

有一次,卡拉瓦乔走进藏书室,看到扫雷兵趴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背靠着那幅错视画——只有卡拉瓦乔会在走进一个房间后抬头去看天花板的角落,他要确定屋里是否只有他一个人——年轻士兵的眼睛并没有离开目标,同时举起手掌,打了个响指,示意卡拉瓦乔停步别再往前,为了安全他得出去。他正在抽一根导火线,然后把它剪断,他在这个角落里找到的导火线,藏在窗幔上面。

他总是在哼着歌,或者吹口哨。“谁在吹口哨?”一天晚上英国病人问道,他还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客人,甚至还没见到过他。躺在墙垛上,扫雷兵总是一个人边唱歌边看着天上的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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