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起,这感觉便一直纠缠他的心,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她是十六个人中最大的谜,谁都不清楚她的状况,突然来到旅行团中间,究竟是拯救他们的福音,还是未来厄运的预兆?
她依旧楚楚可怜地坐着,似乎大家的讨论都不关她的事,或者耳朵里根本就没有听见。对于旅行团来说她只是个过客,就像曼谷市场上的卖花少女,普吉岛沙滩上的槟榔西施,清迈街头的惊鸿一瞥……
“不,她是南明城最后绽放的荼蘼花。”
孙子楚在心底暗暗地说,随后闭上颤抖的眼皮,仿佛黑夜永远统治这座城市。
六
下午,一点整。
第一小组准时出发。
宝马车仍留在山脚下,他们只能坐上那辆中巴,由童建国开车向东进发。他们仍然去水库,按照钱莫争的方案沿河谷上溯,寻找水源地和分水岭。
摆脱了新婚妻子唐小甜,杨谋仿佛重获自由,打开蒙着厚厚灰尘的车窗,呼吸着南明城的空气。他还不忘用DV偷偷拍下玉灵,这泰族女孩眺望街景的画面,一定会成为纪录片中美丽的点缀。
玉灵发现了他的偷拍,俏皮地用手封住镜头,微笑着说:“不要嘛。”
“对不起。”杨谋红着脸收起了DV,“我已经偷拍过很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前面有你的画面都擦掉。”
“不必了,还是留着吧。”她的汉语说得又软又酥,带着浓浓的热带风味,“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玉灵,是我没尽到导游的职责,让大家困在这里受苦了。”
“千万不要内疚,来到这个神秘的城市,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宿命,这不是人力所能违抗的,任何一个导游来都无法避免。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不要分彼此,人人都是平等的,同舟共济来渡过难关。”
“可是,你们的家人一定都很担心吧。”
杨谋摇摇头安慰道:“你不是也一样吗?你现在想家吗?想爸爸妈妈吗?”
“我啊——从小就没有了父母。”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飞驰的中巴车猛然抖了一下,钱莫争几乎撞到了挡风玻璃。童建国尴尬地说了声“对不起”,紧握方向盘放慢了车速。
玉灵顾影自怜地看着车窗,玻璃上的灰尘让她的脸异常模糊,就像那混沌不清的过去:“是村里的一个老人把我领养大的,他没有自己的田地,也没钱送我去上学。幸亏有个心地善良的老华侨,教我学会了中文。十八岁那年我到清迈打工,因为汉语说得很好,才被旅行社看中做了导游。”
“啊,真像《边城》里的翠翠。”
杨谋已经听得入了神,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却在这个特殊的时空相遇了。
“翠翠是谁?”
“对,你肯定没看过沈从文的小说。”
别说是远在泰国的玉灵,就连中国农村的孩子,能知道沈从文和翠翠的又有多少呢?杨谋不禁苦笑了一下,转过头却见到了成立的脸。
这张憔悴的脸令人恐惧,双眼无神地朝着车窗外,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几乎要和童建国差不多老了。杨谋记得在浦东机场出发时,成立还是西装革履神采奕奕,一副春风得意的企业家形象,如今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车子已经开到街心花园了,右转向城市东北侧前进。突然,前方街道上蹿出一个黑色的家伙,童建国赶忙急刹车停下,钱莫争又差点撞中了脑袋。
包括失魂落魄的成立在内,车上的五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在清冷无人的马路上,站着一条巨大的狼狗。
突如其来的德国黑背,体形矫健血统纯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龄,双目如炬在盯着中巴车,利齿间伸出血红的舌头。
狼狗镇定自若地站在马路最中间,它的双目对着车子正中,距离不会超过十米。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条狼狗,全被它的气势震慑住了,仿佛正面对一头威严的狮子。
车与狗,对峙了十秒钟后,它猛然高声吠了起来。
嚎叫声穿过寂静的街道,冲击波透过车窗玻璃,撞击着五个人的隔膜。童建国感到底盘和四个车轮都在颤抖,挡风玻璃几乎要震碎了,半个城市在狼狗脚下战栗!
“昨天半夜,在楼下狂叫的就是这条狗吧?”
杨谋不会忘记这让他后半夜失眠的犬吠声,断定就是眼前这条狗发出的。原来它昨晚就盯上他们了,是为了救那神秘女孩?还是旅行团入侵了它的领地?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条狼狗异常凶猛,绝对不能惹怒了它,否则小命难保。
“没错,就是它!”钱莫争拿出照相机来抓拍了几张,“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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