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沉重、精疲力竭的麻木,赫拉听到宝宝短促而愤怒的饥饿号哭。她完全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可以轻易就止住孩子的哭泣,不禁产生了一种愉悦。她听了一会儿,然后起床准备奶瓶。
虽然前两晚她睡得很好,却仍觉得虚弱,不断服用可卡因起了作用,她头和嘴里的疼痛变得麻木。她抬起手,惊讶又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指那么快就碰到了脸颊。前晚她的脸肿得更凶了,她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等着宝宝的牛奶热好,她又吃了一片可卡因,用手指把它塞进喉咙中,现在连吞唾沫都很艰难。她把奶瓶塞给宝宝,绝对的安静降临在房间中。
她极其疲惫,便再次伸展着躺在床上,她能听到另一间房里桑德斯夫人正在走动,打扫着自己的两间房和大家共用的起居室。他们碰到桑德斯夫人真是好运,赫拉想。沃尔特也喜欢她。她希望他能拿回结婚许可,这样他们就能离开德国了。现在她总是担心,最担心的是宝宝,担心宝宝病了他们无法得到美国药品。事关宝宝,他们不能冒险从黑市弄。
赫拉觉得稍微有力气了些后从床上起来,打扫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她走进起居室,桑德斯夫人已经坐在铁炉边喝咖啡了。有一杯已经倒满等待着赫拉。
“你男人什么时候回来?”桑德斯夫人问,“他不是该今天早晨回来的吗?”
“他得再多待几天,”赫拉说,“他今晚打电话过来时就会有确切消息了,你知道这些文件都是这样的。”
“你告诉他青霉素的事情了吗?”桑德斯夫人问。
赫拉摇头。
“我本以为这个约尔艮是你们的朋友,”桑德斯夫人说,“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不觉得是他的错,”赫拉说,“医生说不能用的原因是没有保管好。它是真的青霉素,约尔艮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他肯定知道,”桑德斯夫人说,然后干巴巴地补充,“等莫斯卡先生去找他算账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利润跟那相比太不值得了。”
隔壁房间里,宝宝开始哭起来,赫拉过去把他抱出来。桑德斯夫人说:“让我抱他吧。”赫拉把宝宝给她,自己去找一些干净的尿布。
她把干净麻布拿进房里,桑德斯夫人说:“来,让我给他换。”这是她们每天早上都会做的事。
赫拉把炉边的空铁桶提起来说:“我下楼去弄点碎煤。”
“你现在身体不行,干不了那个。”桑德斯夫人说,但她正在咯吱小宝宝,说这句话时心不在焉。
早晨的空气因为秋天而冰冷,曾沐浴在夏日阳光中的树正奄奄一息,落叶满是深褐和红色的火焰。赫拉不知从哪里闻到落下的苹果过早腐烂的浓郁味道,越过上升的花园般的山丘,她能闻到刚被秋雨洗刷过后威瑟河新鲜的气息。科尔福尔斯顿大街的另一边,她看到个年轻的漂亮姑娘带着四个小孩子正在树下玩耍,踢着像雪片一样堆起来的褐色枯叶。她觉得很冷,便进了房子。
她走下地下室的楼梯,打开隔开地下室的铁网门。她用椭圆的煤球填满铁桶,试着提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提不动。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感到有些晕。有那么一刻,她很害怕,她抓紧铁网,眩晕感消失了,她拿了三块煤放到她的围裙上,提着裙边好弄成个兜。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锁上铁网门,然后开始爬楼梯。
爬到最后一段台阶的一半时,她的双腿拒绝移动,她惊讶地站了一会儿,完全没有察觉。一个可怕的冷战袭向她全身,一根大血管爆开,痛苦就像铁叉一样戳进她大脑中,以至于她没有听到煤块从围裙里掉落滚到楼梯上。她惊恐地开始往下倒,看到桑德斯夫人带着面纱的脸靠在栏杆上,孩子在她臂弯中,她朦胧地看到他们离得非常近。她朝他们抬起双臂,然后开始尖叫,接着开始从桑德斯夫人惊恐的面孔和白色襁褓中的宝宝面前坠落,她仍尖叫着。她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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