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吸了口气,体内劲气九转,面色一肃,他开始用家传的灵龟八法下针,不过不是常见的针灸,而是他全力凝聚成的气针,事急从权,而且恰好这会正是丑时,他不想为了找针而拖到已经开始进入收定阶段的费文婷醒来后才下手。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为好,在出针前,他心里这么想着。
“行间为主配肝俞,三阴合谷交间使,期门神门并大敦,风池瞳子过阳溪”心里默念着下针的穴位,嘴里背着下针的手法:“烧山火,能除寒,三进一退热涌涌。透天凉,能出热三退一进冷冰冰…”方羽十指翻飞,短短几十息的工夫,他连换了指、分、旋、温、雀、滚、升、降等九种针法,同时气劲也根据补、泻的不同而做着相应的调节。
方羽与众不同的气针随着中医世家千锤百练的针灸之术进入到宛若一团烂泥似的昏迷者的身体,激发起生命中原本就存在着的生机,同时也毫不留情的驱走了因为养蛊而几乎种到骨子里的阴寒,黄鼎元正是因为与他血肉相连,息息相关的蓝蛊全部在老蔫的九幽大灭术下灭绝而使他本体受了重创,要不是他还有阁皂宗的心法支撑,他的身心早该随着蓝蛊的灭绝而一起消亡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他心太贪的缘故,远贪是他舍不得在当年叛出巫灵门时彻底的放弃蛊道而专修阁皂宗的心法,以至于留下这个隐患,近贪是他为了发泄心头的怨恨,而忘记蛊道的忌讳,把所有的蓝蛊全放了出去,原本,放蛊的时候是要留下两只命蛊的,一为自己保命,二为以后再次炼蛊,而他刚刚却以为眼下的老蔫还和六十年前的他师傅一样,在雷印下绝无反抗的能力,这才造成了这次危机。要不是幸好碰上方羽,十有八九,他这辈子注定就要成废人,现代医学虽然发达,却救不了他这样古怪的病人,因为这些牵扯到了气血以及神意方面的复杂东西,就连他自己这个养那玩意的,也不怎么能解释的清。
随着最后一指落定,幽幽的长叹了一声,黄鼎元再次睁开眼睛。呆看了面前头上微微出汗的方羽一会,眨巴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一股怎么也控制不了的恶心瞬间添满了他的身体。一翻身,就那么爬着吐了个昏天地黑,大口大口的喷着颜色怪异恶心,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污物,还没吐几口,肚子里也叽里咕噜的大响了起来,他就象中箭了一样,不顾污秽,双手往地上一撑,就那么喷吐着箭一般的窜入不远处的暗影,速度之快,完全可以媲美他最初幻现的那一刻,只是再没那么不可一世的豪气。
好笑而又厌恶的挥手趋赶着异味,方羽远远的躲开了。
再说黄鼎元,上吐下泻着狼狈的把自己体内的垃圾清理干净后,站起身,想去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可是看看自己还充满异味的手和身子,心里顿时一阵难得羞惭,心念一转:“反正也不认识,我还是悄悄溜吧,回头再找门里的人来收拾王闻川这个狗贼,一想起王闻川,他顿时火上心头,脑子里转悠的全是回去后怎么拉人来帮自己出气的恶毒念头,想也不想,转身掉头就要离开。
到这会,他都没发现妻子早就来了,更没发现,在他们最危机的关头,费文婷也曾不要命的冲过来想救他们,不过被方羽拦开和被雷震晕了过去而已。
身子转过,前脚还没迈出去,耳边就传来一声不悦的沉喝:“给我站住!”声波不高,在他脑子却象是炸了一个闷雷,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晃着不听使唤的坐到了上。
等视线再次恢复时,刚刚救回他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带着怒意站在了他面前。
腾的一下,满脸于思下的老脸也这时也禁不住变成了赭色,一时间,竟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尽管在暗影里,方羽锐利的眼神依旧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赭色,微微一摇头,语气放缓:“如果你这么走了,你身上的伤就会好不干净,我给你说个方子,你回去再吃上几天药,就可以完全好了。”说完,不等他的谢谢出口,就迅速的说出了一串药名和剂量以及服法。连着说了三次,看到黄鼎元凝神记住了,这才面色一正,沉声问道:“黄老人,你是不是还要来找老蔫算帐?”看到黄鼎元神态作伪,两眼乱转的神情,方羽心头一烦:“说实话!”声音转厉,再没有丝毫的客气。“是,我就是要再来,怎么样?不行吗?你是他什么人?”被方羽的冷喝吓了一跳的黄鼎元也一下子恼了,怒火上冲,瞬间就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是刚刚救了他自己的恩人。方羽很失望的摇着头:“你们到底有什么三江四海的仇?为什么这么苦苦的纠缠着不放呢?难道六十年的忍让都不足以消磨掉你心头的怨恨吗?”“哼,谁和他有私怨了,我只所以不放过他,是因为他是巫门的余孽,他是…”前面被恐惧吓破了胆的他居然没发现在电光火石的紧急关头,是方羽出面把他送出雷区之外的,因此还振振有辞的想表白自己的正义,因为这么些年来,他知道和湘西不同,大凡外乡人,多对巫师之类的人或事抱有很重的恐惧和反感,尽管他自己的门派也已经凋零了很多,但他依然以正派的宗教人士自居,同时也随着社会逐渐的开放,被他用这个捞到了不少好处,所以这次又想继续表演。“住口!”方羽再也忍不住的恼了:“你知道什么是巫门?什么又是余孽?我告诉你!余孽就是你这号不知进退,不知廉耻的小人,枉你活了八九十岁,你的年纪和修炼全都活到狗身上了,给我滚!”越说越气,怒火再也忍不住的狂涌上了方羽一直强忍着的心头,实在没想到在修行的人里会碰上这种人,一怒之下,劲气狂涌,一伸手,一道闷雷般的巨响就把面前的黄鼎元远远的轰了出去,阴雷掌内敛后瞬间外张的狂猛劲道使也同样怒火上头,准备放手一拼的黄鼎元根本就来不及抵抗,体内刚刚聚会了点的气劲一遇到压体而来的巨响后,就象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崩溃了。在身子腾云驾雾高高抛飞的空中他才觉查觉到了害怕,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依恋瞬间压倒了他全部的意识:“救命啊,我不在找他了……”就在黄鼎元应声抛飞的瞬间,怒气得到发泄的方羽也迅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和卤莽,尽管他只是忍不住想让这个无耻的小人远远的滚蛋,但丝毫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尽管十分的愤怒和不齿,他还是基本上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在暗责自己火气太大,忘了对方是个很老的老人的空里,他长吐了一口浊气,身影一闪,幻现到十丈外的黄鼎元落
处,接住他,轻轻的放了下来。其实到这时,黄鼎元的呼救声还在夜空里清晰的回响着。
也懒得和他再客气,方羽两眼一瞪,双目中发出夺人魂魄的精光:“这话是你说的,我记住了,如果让我知道以后你再来这里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能救你,自然也可以再废了你,这次念在你老婆的分上就这么算了,你走吧。”顿了顿他放缓声音:“如果你真的还要找你师门出头,那你先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对付的了九幽大灭术这种恐怖的秘术才是。”又轻轻叹了口,意兴阑珊的挥手说道:“黄夫人,带他走吧,最好能劝他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眼下的老蔫不是他们所能再次欺负的。”
说完,方羽头也不会的走了,身后只留下惊魂初定,面色时红时白的黄鼎元和从暗影中木然走出,瞧也不瞧自己老公一眼的费文婷。
走到空地的三个大坑边缘,心情有点茫然和失落的方羽停住脚步,望着天空依旧冷冷洒着清辉的明月发起楞来,长风万里,晴空如洗的夜空深处,无数星光在亿万光年外的地方明灭着,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可怜,也在嘲笑着地上的众生。想想人生不过百年,转瞬即逝,天地间,人世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可以追寻,为什么有人偏要在很多无聊的事情上浪费那么多精力? 甚至还干出种种令人失望的恶行,眼下连修行的人都是如此,实在让他觉得很是悲哀。黯然的心境中,想回家的念头再一次悄悄的涌上心头,此刻,感觉家是那么的温馨和诱惑。那里有温暖的亲情,有淳朴的乡亲,还有一直波涛汹涌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河,只有在那里,一切的种种的事物才显得那般真实和平和。
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向远远的言镇方向,那里现在的一切都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朦胧和安详,零星的几点灯光也带着温暖的印记,吸引着深夜中跋涉者的目光,眼光缓缓拉回,不远出的独木桥依然静静的横在小河上,河水带着粼粼波光依旧一往无前的缓缓前行,空地四周,月白风轻,空气中荡漾着静谧和温暖的气息,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只有眼下几个盘踞着空地的大坑和逐渐远去的那两个人的脚步,证明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
自然的气息在这里依旧是如此的博大和安详,一如千里之外的家乡!
一切都象做梦一般。忽然,一种这样荒唐的近乎可笑的念头在方羽好转了许多的心头闪现。
没办法,只要心神接触到自然的气息和清新,他的心境就会不自觉的变的安静和宽容起来。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只是在那里默默存在的自然,才是他心灵最好的老师。
哑然一笑,重新恢复空灵的心境已经察觉到泥草屋背后老蔫挣扎着爬起的动静,轻快的迈开脚步,心里闪现老子的名言:“道法自然”既然一切都已经自然的发生了,那么就去自然的面对,困扰什么?
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全身仿佛要散架了般的酸痛带出的呻吟,全身衣裤破碎零落的老蔫终于勉力站稳了脚跟,迅速的感觉了一下依然在酸痛的肌肉和骨架间隐隐流动的气机,一种再也说不出的激动在心头涌起:“过了,过了!”心里被狂喜冲击着,再也不能进行多余的思考。
“恭喜啊,你躲过了这次雷劫。”一把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闻声一震,闪着光华的眸子正好碰到从草屋一边也恰好迎来的一双玉样温润的双眼,脑子里轰然一响,天地间顿时一片空白,脑海里萦绕的只是那双眼睛,玉样的温润。
静静的含笑站在气机宛若燃烧了起来般的老蔫面前,方羽知道,他已经感应到了自己身上来自天心灯的能量那卓越的不凡,并被它深深的震撼着,或许,也可以说是自己身上的能量籍着他身上和黑巫那种类似的气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波动,引发并撼动了他身上的气机,造成了他目前心神的震动和迷醉。两种截然不同的纯粹除了会相互排斥外,还会相互感染和欣赏的,而且,可能这种不带任何杂质的欣赏和感染,要比人和人之间来的更强烈,也更直接的多。也或许,那就是明暗, 阴阳之间的排斥和吸引。同时,从气机交融的波动里,他还发现深埋在记忆角落里的巫门精华,也开始波动着发出一阵阵召唤的信息,心头一动,所有所思的等待老蔫心神的回归。
轰然作响的空白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从老蔫渐渐恢复的神识中褪去,动荡的心神缓缓回归,一片肃穆和敬仰中,老蔫瘦长的身子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到、前仆,额头触到前伸的扣指双手,行出六十年年来,再也没有施过的巫门大礼。而往往这种五体投地的大礼在巫门,只有在拜山川之神和拜师的时候才可能用到,当然,还有在拜见本派宗主也需要用到。而身为外人的方羽,居然也面色肃然的接受了他的这个大礼。
三拜九叩后,跪伏如羊的老蔫头都不抬,恭恭敬敬的说话了:“黑巫宗第十三路旁支二十二代巫灵弟子王闻川拜见掌门祖师,祖师万安。”到这会,方羽才一本正经的发出声音:“免礼,王闻川你先起来说话。”“是”依旧恭敬的,老蔫中规中矩的站起,肃手立在一边。
面色一换 ,方羽上前一步,也中规中矩的对着惊疑莫名的老蔫深深还了一个现在很少见到的老式礼仪,作揖,那也是他自小被家里培养出来,拜见世交长辈的礼仪。
站起身,松去控制住老蔫的气劲,方羽含笑说道 :“王老人,不必惊疑,我不是黑巫门这代的宗主,所以要给你还礼,因为我很佩服你的忍耐和修行。”顿了顿,看着面色更加迷惑的老蔫又说:“你刚刚感觉到的是黑巫门这代宗主遗留下来的巫门正法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因为我带着它,所以前面代黑巫门的宗主受了你的大礼,同时还有个别的原因,本来我心里还有点犹豫,既然你巫灵一派是黑巫的旁支,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咱们进你屋里详细说?”
在老蔫拘束和依然恭敬的劝让里方羽有点无奈的在屋子唯一的木椅上坐定,同时也放弃了再劝硬要在一旁肃手而立的老蔫也坐到床上说话的想法,通过这么一会短短的接触,他已经知道这个老蔫是个很保守,也很坚持的人,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种性格,也不可能在师门近乎崩溃后的这么些年里 ,依旧坚持着他的信仰和戒律,并背负起它带来的恩怨,东躲西藏的成为众人眼里的可怜虫,口里的老蔫,这需要多少的坚忍和毅力才能做到? 方羽不怎么愿意去想象。
“本派祖师的遗留??您是说……您是说难道祖师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么?”一等方羽坐定,一直强忍着心头疑问的老蔫再也忍不住的开口问到。昏暗的油灯下,可以明显的看出心中的不安和震惊,同时面色中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凄凉味道。
轻轻一点头,方羽正色说到:“黑巫祖师以身殉道,尽了一个修行人的本分,再也了无遗憾,所以你也不必太难过。另外,千万不要再用您来称呼我这个后生小子,我姓方,叫方羽,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顿了顿话风一转:“既然你巫灵是黑巫一派,为什么你们会被道教的阁皂宗压了这么多年,而不去黑巫那里寻求支援?”心里觉得一阵轻松,方羽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在他的感觉里,以老黑巫的强横和自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支派受到别派如此压迫的,以他的能力和个性,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虽然从气机的感应里,老蔫身上确实有黑巫门的气息印记,而他前面施展的九幽大灭术也确实是黑巫所留秘法里所说的三个禁忌最重的渡劫密法之一,但为了慎重期间,他依然要心里完全明了一切才行,因为了解过脑海深处封存的巫门秘术的他,深深知道这些东西要是所传非人后可能造成后果的厉害,他尽管也很佩服老黑巫对自己修行至道的纯粹,但实在不希望再为这个人世间创造出另一个类似的黑巫祖师出来,他观念里对别的事和人太过无情和血腥,这一点是方羽怎么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听到黑巫祖师殉道的消息后,老蔫的神色竟然只带了几份淡淡的哀伤,更多的则是茫然和不知所措。木然的站在那里楞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巫灵一支从黑巫一派分出来自立门户也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了,当初我宗的祖师巫灵因为和师兄,也就是第十四代黑巫祖师因为修行的方向发生争执后,愤然离开,自创巫灵一脉,从那时起,就只在名义上尊黑巫为派祖,但修行的法门上已经有很大区别的了。我们巫门千百年来尽管信仰的是天地山川的自然之神,但后来实际上已经分出很多流派,主分生死两大流,其中我们黑巫一派是主张从修死入手的大门户,经过历代高智和祖师们的研究和尝试,各类密术正法曾出不穷,成为巫门中的一大宗派,声势曾一度非常浩大。“说到这里,他微微的停了停,整理了一下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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