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们平素在美国家庭*上也喝过鸡尾酒之类的酒,大家优雅地举起酒杯,随着霍利将军一起饮酒。这时,有一位官员走到霍利面前,轻声说了几句,霍利一听,乐了,他将酒杯停在半空中,向全场示意,说:“各位中国朋友,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停了一下,望了望全场说:“我们尊敬的格兰特总统今天也来参观博览会了,他听说我在这里举行茶会欢迎你们,表示也有兴趣前来与你们茶叙。他很快就要到了,请大家到我这里来,我们站在这里欢迎尊敬的格兰特总统。”
幼童们立即站起身,在导引官员的指引下,站到霍利将军的身边,一直排下去,排成长长的一排,差不多排到大厅的尾部。这时,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一群美国官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只见那人中等身材,身体非常结实,一个大而凸起的肚皮,穿着一身黑西装,洁白的衬衫,领口打着一个整齐的蝴蝶结,满嘴的胡子,一头浓密而略显花白的头发,眼睛深遂而有光。他首先与霍利州长握手说:“亲爱的霍利州长,你好啊。”
霍利州长说:“尊敬的总统格下,我的中国朋友听说您的光临,都感到非常荣幸,你看他们已经列队欢迎您呢。”
格兰特笑着说:“是吗,我真要好好感谢这些中国朋友。”他望着幼童们排着的长长队伍,微笑着向大家示意,然后,一个一个走上前去与大家握手。他每来到一位幼童面前,幼童们也都很自觉地说一声:“总统先生,您好!”幼童们的礼貌让格兰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下子握了一百多次手,格兰格自己也觉得很有趣。
他回到霍利州长身边对大家说:“你们辛苦了,来自大清国的朋友们。现在请大家回到各自的座位品赏霍利州长为你们准备的美味茶点。”
格兰特总统的随和与幽默显然在幼童们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在国内,他们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就是点头哈腰,而对于官员和皇帝更是要三跪九叩首,一个堂堂的美国总统接见竟是如此的随和,这给幼童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晚上住在旅馆里,欧阳赓说:“喂,天佑,你看美国人多有意思噢,他们对自己的总统并不要下跪,连拱手弯腰都不用,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大家只要握手就可以了。这要换在我们大清国,早就不成体统了。”
詹天佑说:“一个国家与一个国家不同,美国的总统是老百姓选出来的,当然对老百姓要平等一些喏。可是咱们大清国不同,大清国的天下是皇上的祖先拼命打下来的,是一代一代祖传,当然要让老百姓敬畏才能服人嘛。”
欧阳赓说:“其实不要说见皇帝,就是见到官员老百姓也不敢抬头。你不记得啊,当初在上海肄业局培训时,我们几时抬头看过陈兰彬大人,看过刘开成大人,连我们的教习我们都不敢抬头望一眼。可是美国真的不同,不仅格兰特总统这样有身份的人能这样平等待人,其实,我们在美国的学校老师也鼓励我们说出不同意见,你不觉得这也与我们大清国有不同吗?”
詹天佑说:“不同多呢。但我们是大清国的子民,将来还是要回大清国去做事,如果我们不坚持大清国的礼仪,到时候回到国内,全国人民都行跪拜礼,我们这些幼童行握手礼,不被看成怪物才怪呢。”
欧阳赓说:“看来,我们大清国是太赶不上潮流啊。”
詹天佑说:“大佬,拜托,您小声点好不好,注意啊,隔墙有耳呢。”
在费城的参观显然给幼童们留下了许多难于忘怀的印象,他们长大成人后,有许多人的*中都提到了这次刻骨铭心的费城之旅。
他乡诀别(一)
在所有幼童中,詹天佑与潘铭钟的关系最好,感情最深,不仅因为他们是南海同乡,更由于他们平时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和认识相近,而且爱沉思,言谈谨慎。潘铭钟是第一批出洋幼童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个子也最小,受到大家的关爱总是要多一些,詹天佑对这个南海小老乡总是充满了深情,在西海汶海滨男生学校共读三年,他们二人虽不住同一个美国家庭,但詹天佑和欧阳赓常把潘铭钟带到校长诺索布家玩,诺索布一家也对潘铭钟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和关爱。
进入山房高级中学后,詹天佑与欧阳赓继续同学,潘铭钟则与罗国瑞考入另一所中学,不在西海汶,在哈德福市郊区。因而,詹天佑常常与潘铭钟在回肄业局学习汉文时才能见面,每一次到肄业局,潘铭钟总是与詹天佑形影不离。他们一起探讨各种问题,包括学习上的、生活中的,甚至对家乡的思念。所以,在费城参观博览会时,詹天佑之所以会问潘铭钟关于当时电灯炮的知识,因为他知道潘铭钟对化学知识有浓厚的兴趣。
潘铭钟的刻苦用功是出了名的,他基本上不怎么参加课外活动,象詹天佑他们参加的棒球或欧阳赓他们参加的游泳训练,对潘铭钟来说,没有多大吸引力,课本与知识的吸引对他而言是最有诱惑力的,特别是对数理化方面的知识,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对他来讲,生活似乎非常单纯,除了读书学习,并没有更多的内容,当他的同伴们正被美国多姿多彩的社会生活所影响时,他则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每一次回肄业局学习汉文时,潘铭钟大多数时间与詹天佑住一个房间,有一次,詹天佑半夜醒来,看到潘铭钟还在那儿点着油灯夜读,他也坐起身,走过去看看他在读什么书,是一本英文书,詹天佑站在他身后好久,他都没有发现,要打磕睡了,潘铭钟揉了揉眼睛,用手向后想伸个懒腰,碰到了詹天佑的胳膊,这才发现身后站了个人。潘铭钟尴尬地笑了笑,詹天佑则很欣赏地看着他说:“铭钟,好样的。”
潘铭钟说:“天佑,我在想一个问题,这世界上的技术啊,在古代其实应该是我们中国比外国发达,可为什么现在美国有的这些技术,比如灯炮啦,机器啦,打字机啦,我们大清国却没有?比如说,我们国家的人发明了指南针,欧洲人用于航海,发现了美洲大陆,并建立了美国这样的国家,可是,西方人的机器技术为什么不能被我国所用呢?”
詹天佑说:“铭钟,其实你提的这个问题,我也千百次地想过,相信其他人也思考过,可是,听容大人提到过,朝廷总有人认为我们国家是礼仪之帮,朝廷以忠孝治天下,那些朝官们根本不在乎西洋这些技术。”
潘铭钟说:“这些人吃了两次鸦片战争的苦头,天津教案也深受其辱,曾文正公还为此受到很多人的指责。”
詹天佑说:“朝廷那些事有时候真的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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