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一个人一口气验尸两具,对任何一位法医来说都是不小的工作量。
整合完所有结果的那一刹那,迟到的疲惫感犹如海水般袭来,压得晏骄脑子都要转不动了。她几乎一踏进马车内就整个人面朝下扑在垫子上,瞬间睡死过去。
庞牧被吓了一跳,本能的伸着手指去探鼻息,确定有气后才放下心来。
“累狠了,”齐远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要不这样,我跟刘捕头先行一步,去各家客栈、驿馆等处核对死者行踪,您和老图在后面慢慢走。”
现在死者乙的身份暂时圈定为书生江炳,接下来就要找出他生前的行动轨迹。但因为死亡时间在近七个月之前,时间久远,线索搜寻起来难度很大,他们实在拖不起。
庞牧点头,“也好。”
来的路上晏姑娘就已疲惫不堪,这会儿已然脱力,还是好好歇歇吧。
“走!”齐远一抱拳,往后一招手,几骑人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天色已晚,瞧着西边格外阴沉沉的,空气悄然变得湿润凝滞,眼见着又要下雨了。
凉风起,吹得路边花草树木刷刷作响,庞牧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草丛中一束鹅黄花朵开的正艳,心头微动,当即翻身下马,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
他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营生,动作笨拙,可却认真的很。
图磬瞧见了,没做声。
小花不过指甲盖大小,薄薄的花瓣在风中颤抖,娇嫩极了。
庞牧无声咧了咧嘴,做贼似的把几朵小花放到车厢里,然后重新恢复了平时的一本正经。
车帘掀起时有光透进来,晏骄本能的皱起眉头,不过下一刻,鼻端竟隐约飘来淡淡花香,叫人莫名心安,她再次沉沉睡去。
回去的马车走的又慢又平稳,晏骄睡得舒服极了,稍后回房结结实实泡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裳,疲劳就减轻了大半。
她正梳头呢,庞牧又在外头敲门了。
“晏姑娘,一起出去吃饭吧。”
大家伙儿中午就没吃,这会儿都饿疯了,早就三五成群的出去祭五脏庙,只剩他们俩了。
因要低调行事,平安县衙一众人都是分批来的,虽然都住在两家紧挨着的客栈,但彼此间都装作不认识,连碰头都是偷偷摸摸的。
晏骄和庞牧对外宣称是走亲戚的堂兄妹,平时基本一起行动,既方便了办案,又能保障唯一一位女性成员的安全。
“哎,就来!”晏骄应了声,飞快的将头发松松垮垮的编了个斜斜的麻花辫子。
她刚要起身,又瞧见桌上放的小黄花。
这是她下马车的时候,在脸颊边发现的,半睡半醒中嗅到的花香,大约就是源自于它了。
晏骄捻起小黄花,在指尖滴溜溜转了个圈儿,微微一笑,顺手将它们插到发辫中去,然后便清清爽爽的出了门。
她一出来,庞牧一眼就瞧见她乌黑发间点缀的几朵娇嫩小花,心尖儿都跟着颤了下。
“我不会做太复杂的发型,”晏骄笑笑,大大方方的问,“这样好看吗?”
“好看!”庞大人回答的气壮山河。
外面华灯初上,街上越发热闹了,好些走街串巷的小贩都扯着嗓子叫卖,试图在这一天结束前多挣点银钱。
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忙完了,晏骄只觉得自己连头发尖儿都在叫嚣要吃饭。
“才刚我问过了,前头青云楼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传到这会儿都三代人了,红酥手和百菌汤名气大得很,咱们就去那里吃。”庞牧指着斜前方飞出来的一角屋檐道。
晏骄顺着看过去,就见一座三层高楼十分突出,屋脊上一溜儿小兽,四角悬挂铜铃,微风拂过,便会响起一阵低沉悠远的铃声,哪怕在人烟闹市也很清晰。
到了之后才知道,庞牧不仅是问过,甚至还订过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却硬生生占了个足以容纳十人的包间。
“这未免也太靡费了。”晏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里的包间也有类似后世的最低消费,越大了越贵。他们就俩人,谁知道能不能吃回本来?
“我来的晚了,只剩下这么大的,”庞牧笑道,“等会儿咱们要商讨案情,难不成还在大堂里?走漏风声可不美。”
顿了顿,又摸摸鼻子,“其实我挺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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