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才起床不久,倩云就来了。
在客厅中,倩云一袭嫩黄色的夏装,娇嫩明艳得像朵黄蝴蝶。拉着盼云的手,她亲切而简洁地说:
“我们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盼云了解,既然要拉她出去,就表示有些话不愿在钟家谈。点点头,她说:
“正好,我也要带尼尼出去散散步。”
给尼尼绑了一条红带子,那小东西已兴奋得直往门外冲,又慌慌忙忙,紧紧张张地用牙齿咬住盼云的衣摆,直往大门外拉,这小家伙最兴奋的事就是“上街街”,难道连一只狗,都不愿被整天锁在一栋房子里?
姐妹两个牵着狗,走出了大门,沿着红砖铺砌的人行道,慢慢地,毫无目标地向前走。盼云打量着倩云,那柔嫩的皮肤,那红润的双颊,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她浑身上下,都抖落着青春,多年轻!二十二岁!盼云蓦地一惊,自己只比倩云大两岁而已,怎么心境仪表,都已经苍老得像七老八十了?
“姐,”倩云开了口,非常直接。“爸和妈要我向你说,两年半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能一直住在钟家,你该住回家去!”
盼云呆了呆,沉思着,这是个老问题。
“可是……”
“可是你已经嫁到钟家去了!”倩云很快地接口,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钟家的每个人,每间房子,每块砖每扇门每件家具,都只能带给你痛苦的回忆,以前,你在最悲痛的时候,我们不跟你争。现在,你该回家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呢?”
“姐,”倩云站住了,明朗的双眸坦率地停在盼云脸上,“因为,在钟家,你的身份是个儿媳妇,在贺家,你的身份是贺家大小姐。”
盼云轻颤了一下。
“你不能抹煞掉已成的事实。”她勉强地说。
“我并不要抹煞,”倩云说,“可是,你才二十四岁,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在钟家过下去?你还是个少女,你懂不懂?不必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没有人会感激你这样!甚至没有人会赞成你这样!我跟你说,姐,回家去,忘掉钟文樵,你该开始一段新生活,再恋爱,再结婚!”
盼云惊悸地颤抖了。
“不。”她很快地说,“我再也不结婚了,我也不可能再恋爱了,都不可能了。如果我跟你回去,爸妈一定拼命帮我介绍男朋友,希望我再嫁,而我,没这种欲望,没这种心情,更没这种闲情逸致。我宁愿住在钟家!”
“你宁愿守寡!”倩云皱紧了眉头,“知道吗?这是二十世纪,没有贞节牌坊了。”
“你的口气像可慧。”盼云说,望着在她身前身后环绕着的尼尼。“你们都不了解我。”
“不了解你什么?”
“不了解我并不想扮演寡妇,不了解我并不想为道德或某种观念来守寡。而是……倩云,你也认识文樵,你知道我对文樵的那种感觉,你知道的,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我的妹妹,我们一块儿长大,从小,你爱吃的,我让给你,你爱玩的,我让给你,你爱穿的,我也让给你……只有文樵,我没有——让给你!”
倩云迅速地抬眼看着盼云。这是第一次,姐妹两人如此赤裸裸地相对。倩云脑中立刻闪过文樵的形象,那深黝乌黑的眼珠,每个凝视都让人心碎。文樵是姐妹两个在一个宴会上同时认识的。那时的盼云,弹一手好钢琴,还学小提琴,学古筝,甚至学琵琶。中外乐器,无一不爱,中外歌曲,都能倒背如流。恬静清幽,愉快而亲切。她喜欢明亮的颜色,白的、粉紫的、浅蓝的、嫩绿的,以至于藕荷色的。那晚,她就穿了件藕荷色的衣服,在宴会上弹了一支她自己发明的“热门歌曲集锦”,她疯狂了整个会场,也疯狂了文樵。
是的,那阵子,文樵天天往贺家跑。盼云每天静静地坐在那儿,听文樵说话,看文樵说话。她呢,她每日换新装,换发型……姐妹俩谁都不说明,但是,潜意识里却竞争惨烈。倩云相信,除了姐妹两人自己心中明白以外,连父母都不知道这之中的微妙。然后,有一天,盼云和文樵回家宣布要结婚了。当时,她就好像被判死刑了,她还记得,她连祝福的话都没有说,就直冲进自己的卧房,把房门关上,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低语:
“我希望他们死掉!我希望他们死掉!”
她蓦地打了个寒噤,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了。希望他们死掉!是她咒死了文樵吗?不。她拼命地摇了一下头。
盼云正默默地瞅着她。
“对不起,倩云,”她软弱地说,一脸的歉然。“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提这件事。”
倩云深吸了口气,勉强地微笑了。
“姐,过去的事我们都别提了,我们谈现在,好不好?”她伸手挽住了盼云的手。“回家吧!姐姐!你让爸爸妈妈都好痛心啊!还有,楚大夫问起你几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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