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是大人主动的……”
“哼,大人……大人主动……”
这句话在夫人听来,是多么痛心。
“啊!”阿枫惊叫着站起身,因为田原夫人突然抓起一束准备送给广忠装饰卧房的桔梗花,狠狠向阿春砸去。“居然……居然……居然不知羞耻地口口声声大人大人!不能再纵容你了,不能再纵容了!”她不断拿花砸向阿春,落花遍地都是,苦味溢满整个房间。
“请原谅。夫人。请原谅……”阿春蜷缩着,不断致歉哀求。她头发零乱,衣襟上落满花瓣,脸上尽是青色的汁液。“请原谅……”
“哼!快说,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孩子的父亲?”
“你还想抵赖吗?那不是大人的孩子。城里谁不知道那孩子是你和八弥私通怀上的孽种。假大人的名义……假大人的名义……”
田原夫人狂乱地大声喝叫,阿春已经停止了赔礼。听到八弥的名字,她心里涌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反感。她虽然出生于足轻武士之家,但过去的生活也算自由自在,那些情形此刻又突然浮现在她面前。她本能地感觉到夫人在嫉妒,蓦然发现一切都是阴谋。既然如此,道歉怎能了事。夫人想把她驱逐出去。她明白其意,只是咬着牙任凭对方辱骂。
田原夫人继续辱骂不止。阿枫静静站在夫人右边,观望着这一切。
“你为什么不说话?”夫人粗声喘着气,住了手。
“大概是感到羞耻吧。”阿枫笑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无论如何也开脱不了。”
提到广忠,阿春颤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说话。她不想作任何解释,也没打算痛哭流涕。
此时足轻武士的生活非常贫苦,女儿长到七岁,如果能做一身新棉袄,同伴们便羡慕无比:“她真幸福。”阿春就是生于此种环境,如今,这股足轻武士之血气,在她的身体里苏醒了。
“既然大人有令,该怎么处置她?”阿枫开口问道。
还没等田原夫人回答,阿春抢先说道:“大人没下命令。”她充满自信,声音冰冷。主仆人不禁略有慌恐地对视了一眼。
“就借大人之命杀了我吧,杀我吧。我去看望八弥,正是大人的意思。”
“住口!”阿枫脸色发青。如果事情败露,田原夫人显然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阿枫脸色青紫,阿春却因为不屑和轻蔑,双颊泛红。她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就这样耗着,还是……”阿枫的手伸向怀中取剑。阿春缓缓地将视线转向田原夫人。田原夫人仍然攥着那株只剩下花茎的桔梗,全身瑟瑟发抖,肩膀颤动,呼吸急促,眼中的怒气开始消退,逐渐转为恐惧。她心中充满憎恨和困惑。她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决定着阿春的生死存亡。这是一次悲哀的对决。
阳光十分耀眼,简直令人无法忍受。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歌谣声……
第二十七章 粒米日月
时日如梭。阿古居谷被雾气包裹,雪花洒落,天正十五年的冬天已然到了。
久松佐渡守俊胜站在内庭卧房外的屋檐下,向於大讲述久松家的历史,他一脸自豪地遥指着百姓家的炊烟,道:“於大你看,家家炊烟袅袅。身为领主,没有比此情此景更令我高兴的了。”於大点点头,顺着丈夫所指,遥望着阿古居八村的山谷和丘陵。
“一切得益于我治理有方。阿古居谷产的稻子在尾张乃至三河一带都是最好的,因为此处多是黏土。大米的美味是我最大的荣耀,我要让人去菩提寺和洞云院参禅,让他们品味这句话的含义。”说着,俊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於大。只见上面写道:一粒米中包日月半升锅里煮江山
“这一粒米所包含的内容非常丰富——我家家训,便是要对百姓仁爱。关于我家祖先之事,我都向你说过了吧?”
於大轻轻摇摇头。
“哦。那么我不妨跟你说说。我的祖先是营公之孙英比磨,他当年坐船漂流至大野,然后来到阿古居,并在此定居下来。”
“这您已经说过了。”
“哦,讲过了?”俊胜若无其事地颔首道,“我们的祖先绝无强取豪夺,赶走原先的主人,而成为这个山谷的领主。他们始终以德为本,以德服人,最后得到此处百姓的信任,成为领主……”
这些话於大已经听过两三遍了,但她仞然像第一次听到似的点点头。
“这一点冈崎无法与我们相比。”俊胜再一次提及冈崎。於大心如刀割。
“水野家在绪川修建了气派的乾坤院,虔诚地为祖先和领民们祈福,自当别论。但松平氏却来历不明。他们凭借武力,肆意掠夺近邻,逐渐发迹,成了土豪。因此,他们合该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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