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院不日定教你做个刀头之鬼便了。”看毕,向刘豫道:“原
来将军有救驾之功,实深可敬。且在本营安歇一宵,本院定派人与将军同去接驾。”
原来元行冲自奉旨到房州而去,武承嗣与许敬宗等人便恐他访出情形,又值狄公提兵来到怀庆,那时将李飞雄擒获,问出口供,两下夹攻,进京回奏,追出许、武两人同谋之故,自己吃罪不起。因此访了个有名的刺客,名叫千里眼王熊,赏他二万金银,命他到房州行刺。但将庐陵王送了性命,带了证件回京,再加二万。俟后等他登了大宝,封个大大前程。谁知王熊到了房州,访知庐陵王在节度衙门为行宫,这日夜间便去行刺。不料刘豫虽是差官,从前也是个绿林的好手,改邪归正,投在节度衙门当差,以图进身。这晚却巧是他值班,听见窗格微响一声,一个黑影蹿了进去,晓得不好,赶着随后而至。乃是一个山西胯汉,手执苗刀,已到床前。刘豫恐来不及上去,顺手取了一根格闩,打了过去。王熊正要下手,忽然后面有人,赶着转身来看,刘豫已到面前,拔出腰刀,在脊背砍了一下。
王熊已措手不及,带了伤痕,复行蹿出院落,欲想逃走。刘豫一声高叫:“拿刺客!”惊动了合衙门兵将,围绕上来,将他拿住。元行冲此时已到房州,审出口供,方知是武承嗣所使。
随即枭首示众,将首级带回京中,以便使武承嗣知道。次日庐陵王知道,对元行冲哭道:“本藩家庭多难,奸贼盈朝,致令遭贬至此。设非众卿家如此保奏,岂不冤沉海底。但是目今到怀庆剿贼,这房州又无精兵良将,设若半途再有贼人暗害,那便如何?”元行冲道:“殿下此去,万不能不行。无论狄仁杰提兵前去胜负如何,须得前往,方可水落石出。若恐半途遭事,便命刘豫到怀庆送信,命狄仁杰派队来接。”因此刘豫到了狄公营内。此时狄公知道此事,随命裘万里、方如海两人,各带部下十名,与刘豫星夜迎接。
不说他两人前去,且说武承嗣自命王熊去后,次日朝罢,便到许敬宗衙门,向他说道:“老狄日前带兵前去,不知连日胜负如何。我看他也无什么韬略,若能李飞雄将怀庆攻破,那时不怕老狄是什么老臣,这失守城池的罪名也逃不过去。连日李飞雄可有信前来?”许敬宗道:“我也在此盼望。若得了信息,岂有不通知你的道理。老狄亦未有胜负禀报前来。心想明日早朝,如此这般,奏他一本。若圣上仍将狄调回,这事便万无一失了。”武承嗣听了此言,大喜道:“这样三面夹攻,若有一处能成,倘王熊之事办妥,便省用许多心计。”二人谈了一会。
次日五鼓,各自临朝。山呼已毕,许敬宗出班奏道:“臣位居兵部,任重盘查,理合上下一心,以国事为重。月前李飞雄奉庐陵王之命,兵犯怀庆。陛下遣狄仁杰带兵征剿,现已去有数日,胜负情形未有边报前来。设若狄仁杰与叛贼私通结兵之处,岂不是如虎添翼。拟请陛下传旨,勒令从速开兵,限日破贼。”武后见他如此启奏,尚未开言,见值殿官奏道:“太常工人安金藏,前因谏保太子剖腹自明,蒙圣上赐药救治,越日苏醒,现在午门候旨。并有狄仁杰报捷本章,请他代奏。”
武后此时正因许敬宗启奏此事,随道:“既狄卿家有报捷的本章,且命安金藏入朝见孤。”
值殿官领旨下来,顷刻安金藏入朝,俯伏金阶,谢恩已毕,然后在怀中取出狄公的奏本,递上御案。武后看毕,不容不怒,向着许敬宗道:“你这误国奸臣,害我母子。平日居官食禄,所为何事?李飞雄乃你旧人,敢用这冒名顶替之计,诈称庐陵王谋反,并勾结武氏弟兄,使我皇亲国戚结怨于人,万里江山几为祸乱。若非安金藏、狄仁杰等人保奏阻止,此事何以自明?
现在李飞雄身已遭擒,直认不讳。元行冲行抵房州,太子痛不
欲生,嚎啕痛哭,立志单身独骑驰赴怀庆,与狄仁杰破贼擒王,以明心迹。现既将贼首拿获,以候太子驾到,得胜回朝。孤家因你屡有功劳,故每有奏章,皆曲如所请。今日辜恩负国,几将大统倾移,似此奸臣,本该斩首。且候狄仁杰入朝,李飞雄对质明白,那时绝不宽容。”说毕,在御案亲笔写了一道谕旨,向安金藏道:“卿家保奏有功,太子既往怀庆,着卿家传旨前往,召庐陵王与狄仁杰一同入朝,以慰离别。”安金藏接了此旨,当即谢恩出朝。此时众文武大臣,见武后如此发落,忠心报国的无不欢喜异常,不日可复见太子,那些狐群狗党,见了这道旨意,无不大惊失色,为许敬宗、武承嗣担忧。
当下武后传旨已毕,卷帘退朝,百官各散。许敬宗到了武三思家内,告知此事,彼此皆吓得面如土色,说道:“这事如何是好?不料老狄手下有如此能人,竟将李飞雄生擒过马。若果太子还朝,我等还有什么望想?但不知王熊前去如何,现在也该回来了。圣上现已传旨,召令还京,安金藏这厮断不肯随我等指使,必得设法在半路结果了性命,方保无事。”两人商议了一番,忽然武三思的家人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三思不禁大喜,命他赶速前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回庐陵王驾回怀庆高县令行毒孟城却说武三思听那家人之言,大喜道:“你能将这事办成,随后前程定与你个出路。”许敬宗忙问何事,三思道:“此去怀庆府有一孟县,现任知县乃是我门下家生子,提拔做了这县令,名叫高荣。这家人名叫高发,是他的弟兄。此时大兵前来,得胜还朝,非得如此这般,不能令老狄结果性命。既如此这般,岂不是件妙计。”许敬宗听了,也是欢喜。
不说高发前去行那毒计,回头再说刘豫同裘万里、方如海,带了偏将,赶至房州。次日庐陵王听说李飞雄已经擒拿,放心前往。一路乘太平车辇,直向怀庆进发。在路非止一日,这日到了怀庆府界内。探马报入营中,狄公带领前队沿路接来。离城一百余里,前面车驾已到,两下相遇,狄公赶着下马。到辇前行了军礼;君臣相见,悲喜交集,两边队伍鸣炮壮威,敬谨恭接。庐陵王见众官跪到两旁,传旨一概到营相谒,然后命狄公同行。直至下昼,方到怀庆城下。早有胡世经上前奏道:“微臣恐太子一路辛苦,营中僻野,风雨频经,不免有伤龙体。现已将臣衙门概行让出,改为行官,请太子进城驻马。”狄公见胡世经如此敬奏,也就请太子入城,并将李飞雄兵临城下,幸他闭城自,不肯告急的话,说了一遍。庐陵王道:“孤家命途
多舛,家事国事如此纷纭,今日前来,正宜与士卒同甘苦,以表寸心,挽回母意。何能再图安乐,广厦高居。”狄公道:“殿下之言虽是切当,此时贼首已擒,两三日后俟指差回营,看圣旨如何发落,那时便可进京。”庐陵王见众人谆谆启奏,只得准旨,与元行冲、刘豫等人,在胡世经衙门住下。
次日一早,受百官叩谒,然后命驾出城,到营中巡视一番,又将敌营事问了一遍。狄公便将前事尽行告知,又将京中武氏弟兄、许敬宗诬害,亏得安金藏剖腹保奏的话,说了半日。庐陵王流泪道:“母子之间,岂有别故?皆是这班奸贼欺奏,以致使我容身不得,定省久疏,言之深堪痛恨。不知卿家报捷的本章入朝,如何处置。”君臣正在营中谈论,营门外忽有报马飞来,到了营前,飞身下骑,也不用人通报,走入大帐跪下报道:“禀大人,现在安金藏大人钦奉圣旨,前来召太子回京,钦差已离营不远了。”狄公听了喜道:“果是他来么?太子可从此无虑了。”赶着命人在大帐设了香案,同庐陵王接出营来。
未有一刻,前站州县派了差官护送前来。狄公因太子是国家的储君,不便去接钦差,但请在营前等候。自己上前,将安金藏迎接下马,邀请人了大帐,随着太子望阙行礼,恭请圣安。
然后安金藏将圣旨开读,说:“狄仁杰讨贼有功,回京升赏。
庐陵王无辜受屈,既已亲临怀庆,命狄仁杰护送回京,以慰慈望。钦此。”当时太子谢恩已毕。这日先命裘万里带同大队,先行起程,仅留一千兵丁保护太子。众将依令前往,马荣等人同着李飞雄,随着狄公等人一起而行。道路之间,欢声震耳,皆说太子还朝,接登大宝,不至再如从前荒乱。
君臣在路,行了未有两日,到了孟县界内。忽见前站差官,向前禀道:“现有孟县知县高荣,闻说太子还朝,特备行宫,请太子暂驻行旌,聊伸忠悃。”此时庐陵王房州一路而来,未
曾安歇便起程,连日在路甚觉疲困,只因狄公耐辛受苦,随马而行,不便自己安歇。现听高荣备了行宫,正是投其所欲,向着狄公道:“这高荣虽是个县令出身,却还有忠君报国之心。
现既备下行宫,且请卿家同孤家暂住一宵,明日再行如何?”
狄公也知太子的意思,只得向差官道:“且命孟县知县前来接驾。”差官领命,将高荣带至驾前,只见俯伏道旁,口称:“孟县高荣接驾来迟,叩求殿下恩典。”庐陵王赐了平身,向他说道:“本藩耐寒触苦,远道而来,皆为奸臣所误。卿家服官此地,具有天良。本藩今日暂住一宵,一概供张概行节省。”
高荣当时领命起身,让车驾过去,方才随驾而来。狄公在旁将他一望,只见此人鹰鼻鼠眼,相貌奸刁,心下便疑惑道:“日前本院也由此经过,他果赤心为国,听见大兵前来,也该出城来接,为何寂静无声,不闻不问。现在虽太子到此,却竟如此周到,莫非是武氏一党,又用什么毒计?所幸胡世经随驾护送,现在后面,此地又是他属下,这高荣为人他总可知道。”
此时也不言语。等太子进了行宫,果见一带搭盖彩篷,供张美备,也说不尽那种华丽。狄公见了这样,越觉疑惑不止。无论他是武氏一党与否,单就这行宫供应而论,平日也就不是好官,不是苛刻百姓得来赃银,那里有这许多银钱置办。当时与太子入内,所有的兵将概在城外驻扎,只留马荣、乔太、元行冲、胡世经等人在内。传命已毕,狄公将胡世经喊至一旁,向他问道:“孟县乃贵府属下,这高荣是何出身,及平日居官声名,心术邪正,谅该知道,且请与本院说明,好禀明太子。”胡世经见问,忙道:“此人出身甚是微贱,乃武三思家生的奴婢。
平日在此无恶不作,卑府屡次严参,皆为奸臣匿报不奏。现在如此接待,想必惧卑府奏明太子,故来献这殷勤。”狄公道:“既是如此,恐为这事起见。惟恐另有别故。”随命马荣、乔
太加意防护,勿离太子左右。
且说高荣见庐陵王驻歇行旌,心下大喜,赶即回转衙门向高发说道:“此事可算办妥。但我不能在此担搁,须到行旌伺候,乃不令人生疑。其余你照办便了。”高发更是喜出望外。
当下高荣又到行旌,布置一切。到了上灯时分,县衙里送来一席上等酒肴。高荣向庐陵王奏道:“太子沿路而来,饮食起居自必不能妥善。微臣谨备粗肴一席,叩请太子赏收。”庐陵王也不知他心怀叵测,见他殷勤奉献,当时准奏收下。顷刻间设了位,山珍海味摆满厅前。庐陵王因自己尚在藩位,也就命狄公、元行冲两人陪食。此时狄仁杰早已看出破绽,只见高荣手执锡壶,满斟一盏,跪送在庐陵王面前。然后又斟了两杯,送狄、元两人。狄公见杯中酒色鲜明,香芬扑鼻,当时向庐陵王道:“微臣自提兵出京,历有数月,不知酒食为何物。今日高知县如此周到,敬饮酒肴,足征乃心君国。此酒色香味俱佳,可谓三绝,但太子此时虽是藩位,转瞬即为大君,外来酒食必当谨慎。古有君食臣尝之礼,殿下面前之酒,且请赐高荣先饮,以免他虞。”庐陵王见狄公如此言语,心下暗道:“此事你也多疑,这不过县令报效的意思,那有为祸之处,要如此郑重。”
一人虽这样说项,总因狄公是忠正的老臣,不能不准他所奏。
当时向高荣道:“此酒权赐卿家代饮。”这句话一说,顷刻把个高荣吓得面如土色,恐惧情形见诸面上。当时又不敢不接,欲想饮下,明知这酒内有毒,何能送自己性命?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赶紧跪下谢恩。故作匆忙的情状,两手未曾接住,“当啷”一声,把个酒杯跌在地下,瓦片纷纷,酒已泼去,复又在下面叩头请罪。狄公知他的诡计,随时脸色一沉,怒容满面,向高荣喝道:“你这狗头诡计多端,疑惑本院不能知道。
你故意失手将酒泼去,便可掩饰此事么?武三思如何命你设计,
为我从实说来,本院或可求殿下开恩,免你一死。不然,这锡壶美酒既你所献,便在此当面饮毕,以解前疑。”庐陵王听狄公如此言词,方知他的用意,也就命高荣饮酒。高荣此时见狄公说出心病,早是汗流不止,在下面叩头说:“微臣死罪,何敢异心。陛下既不赏收,便命人随时撤去。微臣素不善饮,设若熏醉失仪,领罪不起。”狄公听了,冷笑道:“你倒掩饰得爽快。本院不将此事辨白清楚,你也不知厉害。”随命到县署狱中,提出一个死罪的犯人,将酒命他饮下。顷刻之间,那人大叫不止,满地乱滚,喊哭连天,未有半个时辰,已是七孔流血而死。庐陵王见了这样,不禁怒道:“狗贼如此丧心害理,毒害本藩,究是谁人指使?若不说明,将你立刻枭首。”高荣到了此时,也无可置辩,只得将武三思的话说了一遍。庐陵王自是大发雷霆,命马荣到县署将高发捉来,一同臬首。随命刘豫做了这孟县知县,以赏房州救驾之功。
次早仍然拔队起程,向京都而进。行未数日,已到都城。
裘万里先将前营各兵扎于城外,听候施行。此时各京官衙门得报,听说太子还朝,虽是奸贼居多,也只得出城迎接。不知武三思等人接着此信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回见母后太子还朝念老臣狄公病故却说庐陵王到了京中,狄公命裘万里将大营扎在城外,与元行冲、安金藏三人来至黄门官处,请他赶速奏知武后,说太子回朝,午门候旨。黄门官何敢怠慢,却巧武后在偏殿理事,当即奏明。武则天听说是太子前来,虽是淫恶不堪的人,到了此时不无天性或发,随命入宫见驾。黄门官出来,将三人领至宫内。庐陵王见了武后,连忙俯伏金阶,泪流不止,说:“臣儿久离膝下,寝食不安,定省久疏,罪躬难赦,只以奉命远贬,未敢自便来京。今获还朝,得瞻母后,求圣上宽恩赦罪,曲鉴下情。”奏毕,哭声不止。武则天见了这样情形,明知他是负屈,又不好自己认过,只得说道:“孤家由今返昔,往事不追。
你既由狄卿家保奏还朝,且安心居住东宫,以尽子职,孤家自有定夺。”庐陵王听了此言,只得谢恩侍立。狄公与元行冲、金安藏三人复命请安,将各事奏毕,然后齐声说道:“目今太子回朝,圣心安慰。但奸贼不除,何以令天下诚服?设非臣等保奏,误听谗言,以假作真,适中奸计。那时江山有失,骨肉猜疑,是谁之咎?许敬宗、武三思等人,若不依罪处治,恐日后小人诬奏,尤甚于前。臣等冒死陈词,叩求陛下宸断。”武则天此时为三人启奏得名正理顺,心下虽想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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