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刘达恩师对自家徒弟被人欺辱的遭遇毫不在意,反倒是对他半是委屈半是不忿,絮絮叨叨叙述自己与人斗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说辞,厌恶地皱起眉头。
白狐生透过照夜镜窥见这一幕,有些弄不清楚这位大老远赶来的阴阳流大佬想法,暗道:“这人真是奇怪!我感觉,他有点看不上徒弟刘达的小心思,寄希望于恩师为自己出头,而不是自己修炼地高深莫测了,亲自来报仇雪耻。这哪里是什么江湖散流术门,分明是开山宗师级别的人物!”
想到这里,白狐生蓦然间联想到,刘达的师父是否看上了青桐山这块风水形胜之地,想在此地开辟宗门,做下一番术字门宗师的位业。
“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不过,用自己的徒弟为诱饵,垂钓同样盯上青桐山这风水宝地的行家,以致于像我这般不小心闯进来,无意之中入局,结果却被迫破局,刘达差点成了弃子,恐怕是无任是谁都料想不到罢。”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再次出乎白狐生预料,“阴阳剑”符浩抬手、喝止刘达的存心撺掇之举,手指轻轻钩了钩,这位聚义堂四当家就乖乖地闭上嘴巴,整个人有如扯线木偶,四肢僵硬地跟随着,师徒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出堂屋小院,安静地步入黑夜中。
一阵夜风吹过,两人的身影竟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哪怕白狐生没有亲眼目睹,而是透过照夜镜偷看窥视,却也没能发现这一对师徒究竟是怎么无形无踪的。
“或许是出于散流阴阳术的遁法,刘达的记忆里竟然没有丝毫线索,他的恩师符浩也算是藏地足够深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区区一介江湖术士,术字门里的人物,也有这般钩玄探奥的心境,深不可测的法力修为……我是不是有点小觑世人了?”
白狐生正在反省最近一连串作为的利弊得失,没想到刘达的恩师“阴阳剑”符浩有些狼狈不堪地边战边退,左手提着晕过去的徒儿腰带,他整个人软软地对折着,就像是走了魂魄似的。
至于“阴阳剑”符浩本人,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愠怒,手底下却没有丝毫松懈,右手单手掐决,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可是白狐生却知道,此人心里肯定是在默默地念咒,否则无法驱使右手臂上浮现出的无数梵文种字。
“诃梨帝阿罗煞神咒?又是二十诸天护法神!梵教东来,能在中土立住跟脚,就是你们这些江湖术士广布梵法,修此外道神通,才会坏了大局……吃我一剑!”
白狐生惊觉混混茫茫的夜色深处,一道萧萧瑟瑟的白帝剑气骤然而起,瞧着正大光明的堂皇剑路,只是一击,就将所谓的诃梨帝阿罗煞神咒当场斩开,痛地刘达恩师“阴阳剑”符浩扼腕叹息,忙不迭地往后避退。
只是,人在屋檐下,“阴阳剑”符浩还是不肯低头,自顾自地笔直挺立,轻声叹道:“清宁真人,你出身名门大派,怎会理解像我这般混迹于江湖下九流里的散修?三教之中,儒士势大,立于朝堂,把持朝政,视我等为卑贱,动不动就有大儒呵斥鬼神,打的是鬼神的脸,羞辱的却是我等散流修士。道门流派众多,却是善门难开,非天赋异禀者,连门槛都看不到,更遑论窥见其中的风光。唯有梵教,大开方便之门,持咒一遍,其力自见,久而久之,神通自成。我等也知梵教乃玄门外道,初入中土,不也以《老子化胡经》顶礼道祖三清?实情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白狐生听那“阴阳剑”符浩提起对方的道号,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暗中咀嚼着:“清宁真人……清宁真人!不就是日前与我手谈对弈,弃子认输的黄山清宁?据我所知,这位道人可是清高地很,却被我欺君子以方,主动认输退走。没想到,他并没有走远,一直盯着青桐山,直到刘达的恩师出现,才会暗中出手压制。奇怪,我怎么会无端端地忘了这个名门大派的弟子?清宁真人……真人,那就是内炼金丹,又或者穴窍见神,甚至是人宝合一,食气而神明不死,长生久视的驻世修真炼气士咯!”
白狐生自己出身就不俗,只是鬼神嫉妒,遭了三年内劫,哪怕劫后醒转过来,身上也有些妨碍,不得不借助鬼神之力,才能入手修炼,直到现在也不过是初入门槛的炼气士,更别说遥遥无期的金丹真人了。
“炼气和金丹,隔着筑基、通法、明神几个大境界,初入、小成、大成、瓶颈、半步等十几个小境界,差距不可以道理计。我瞧着,清宁真人出手狠辣的路数,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当日仅仅对弈两局,他就认输弃子自去了,没有当场翻脸,当时我还以为是碍于名声的缘故,照刚才的情状看来,可能有点想差了。”
“阴阳剑”符浩点破关键,似乎触动了清宁真人的心事,茫茫然的夜色深处,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凌冽如霜雪的杀气,随着白帝剑意消散于风中,这位出身黄山的金丹真人,似乎原地遁走了。
这没说来就来,没说走就消失不见的事,再次出于白狐生的预料,唯有“阴阳剑”符浩心有余悸地放下徒弟,左手轻轻抚摸右臂,随即发现“诃梨帝阿罗煞神咒”彻底破碎,浪费了自己二十年的苦功,不由地轻笑一声。
“能舍去此咒,挡了一次杀身之灾,二十年的辛苦也不算什么。只是,清宁真人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故意以此梵教神咒,引他出手一次,才好摆脱梵教拉拢之意。”
“阴阳剑”符浩此时快意地呵呵一笑,转头看着夜色深处,清宁真人远去的方向,晒道:“什么金丹真人,心思城府也就这样了,到头来,还不是被我借机利用。梵教神通二十年火候,不敌道门真人法剑,怪不得本朝……嘿嘿!”
白狐生透过照夜镜窥见这一幕,也不禁咂舌不已,暗中为阴阳剑符浩叫好不已:“能够玩弄金丹真人于股掌之上,这人的修为看上去不怎么样,心思、手段却的确颇有可观之处。毕竟,能够拿捏住对手的脉络,实在是……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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