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伏兵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狐生双脚落地,有如离弦之箭劲射而去,所过之处,如同铁犁开田,刨出深可及踝的土沟,哪怕硬如精铁的山岩,也是破碎当场。
白狐生面朝之处,好巧不巧,正是聚义堂所在,施展招魂术唤回九指、八臂游离魂魄,不过半桶水的阴阳术士。
此人被六膀郭通提拔上来,没有跟着晋身为二当家,还是坐了右首次席,也就是聚义堂第四把交椅,手底下只有寥寥无几的兄弟,也没有多少实权,就想着如何再建设功勋,也好博出个更好的位置。
日前,大当家郭通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青桐山上有人出首举告其为祸乡里,当时还能沉住气,亲手与那通风报信之人一把银钱,亲自送出门去。
不成想,那人刚刚走远,郭大当家就当场摔桌子拍板凳,不知道砸坏了多少不值钱的家什,这才泄掉了心头火气,随即发散人手,在山上到处搜罗一个名叫霍福的人。
这位阴阳术士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化名”,谁会取这般谐音姓名,霍福者,祸福也!长辈会给后生取这名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用真名举告,正是防着阴阳术追索,他自觉机会来了,耐心地等着聚义堂兄弟搜山无果,才暗中用自己供奉的“小鬼”,偷偷摸摸地取来那封“义信”,闻风捕气,在信上取了一点气机下来。
不料,气息寡淡无味,毫无义气可言,就像是街头落魄书生,被人花费了几文钱,捉刀代笔之作,即便追索上去,也只会误中副车而已。
阴阳术士恍然间灵醒过来,不惜亲自走一趟,循着信上的气息,找到附近集市,果然寻获一位不惑之年的老童生,着家养的“小鬼”翻遍了此人的钱袋,凭着鬼神莫名灵感,这才以因缘牵连,触碰到那位托人写信者的一点灵机,不由地惊喜莫名。
惊的是,那人竟然一点恶意都没有,似乎被满心公理和公义驱使,喜的是,那人就在青桐山上,却不是自己所猜的任何一人,而是乞丐窝棚里的积年丐头王福。
可是,自镜魅作祟被拔除以来,王福就再也没有下过青桐山,那么以王福之名,出首举告者,十有七八便是日前大出风头,这些天却偃旗息鼓之人,百蛮山白姓巫师了。
镜魅何等鬼祟利害,轻易间就能弄翻大半个聚义堂,要不是六膀郭通福大命大,恐怕也会身陷幻境,被魇地离魂游魄,昏昏沉沉地睡去,哪怕本命再硬,强行醒来,也只是浑浑噩噩地行尸走肉。
既然如此,阴阳术士为了自家功业,决定私下行动,先写了本名“刘达”的命牌,放在聚义堂香炉后面,算是另类“插香”,要借聚义堂这帮兄弟的江湖义气、匪气护身,这才敢对白狐生,降服镜魅的巫师出手。
没想到,仅仅是隔空窥视,以水镜照鉴,就被此人洞悉看破,不顾不得在人前斗法的潜规矩,当场出手反制,不仅破了水镜阴阳术,还以灵机为索,亲自追杀过来。
阴阳术士刘达当即催动命牌,令几个聚义堂兄弟体内充满力气,甚至激发他们潜在的血性之勇,敢于当面出手,阻止狂飙而来的白巫师。
这般与人为善的阴阳术,自然不会遭到人身本能抵触,一个个毫不知情的聚义堂兄弟,眼看白狐生杀气腾腾冲来,竟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更有甚者,直接开口呵斥,亏得是他聪明机灵,用的是聚义堂的名义,扯起的大当家郭通的旗帜。
不成想,白狐生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哪怕是招揽了许多青壮后,声势大涨的聚义堂,双手齐出风磨铜镜和照夜镜。
一道晶莹剔透镜光照过,几个聚义堂把门兄弟,有如中了定身法,当场动弹不得,仿佛被十几个壮汉按住手脚,只有眼珠子能转几圈,心里惶恐不安,神情浮出脸面,更有甚者,当场吓地湿了裤子。
风磨铜镜灵霍棠棣日日夜夜与照夜镜合体,多少沾染了一些气息,就像是被方家祭炼过,得了一点鬼魅之机,涨了几分本事,随手将这几个六神无主之辈,拖入白日梦中,狠狠地惊吓了他们一番,好歹出了口恶气。
这会,就不止是有人湿了裤裆,汗出如浆者,更是大有人在,要不是有定身法撑着,他们肯定软了膝盖,当场跪下,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白狐生收起两面镜子,一面护心,一面贴身收藏,以自身血肉气息温养,也算是某种心血祭炼,照着积年佩玉自发护主的路数。
他刚刚踏入聚义堂,就察觉到数百义气兄弟,气息息息相关之处,分明就是隔空窥视自己,意图不轨之人的法体所在,一座山形香烟,火气升腾,袅袅冉冉,十分壮观。
仅此人气阳火,就可压制住风磨铜镜灵,难怪霍棠棣此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是被碾压住,根本动荡不得。
“借运施法?香气倒也罢了,烟云如山,不出山医卜星象余脉,正是江湖散流阴阳术,哪位方家名下弟子,敢与南疆巫门做对?”
白狐生不开口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是点破人家行藏,还以长辈的身份,抬出自家背后的大靠山,端得是深得行走江湖、花花轿子人抬人的教诲,一副倚势凌人的嚣张跋扈。
阴阳术士刘达默然无语,不是不敢开口反驳,而是自己借来的运道,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发难,当场反噬自己,此时体内气息、灵机冲突地利害,一旦张嘴,走了这口气,恐怕连施法源泉都走没了,那就是连负隅顽抗都没机会。
“不愧是降服作祟镜魅,这百人敌法器的巫师,举手抬足之间,就反制过来,教我一时间动弹不得!大意了,我真的太大意了!”
刘达紧握拳头,心里满是懊恼悔恨,再也不敢做一步登天的梦,只想着尽快把事情平息下去,否则的话,事后大当家郭通绝然不会放过自己。
“要不,我先认怂,然后背后撺掇郭通倾尽全力对付此人。我就不信,区区一介南疆巫师,能够抵挡地住聚义堂几百号兄弟!”
可惜,就在这时,白狐生猛地往前暴起,窜到聚义堂香炉前,悍然出手,一掌拍在如山香烟上,震散了云蒸般的氤氲烟气,眼睛一亮,食中二指如螯钳,夹住某件物什,顺势带了回来。
“阴阳命牌!瞧着猪肝红的成色,至少托付了十年的寿元,形制却是簇新簇新的,真是舍得花本钱。”
白狐生当场作势去掰,吓地阴阳术士刘达屁颠屁颠地滚出来,却还是没有开口泄气,显然还抱着一线希望。
“心血所寄,难免的!”话虽如此,白狐生却猛地发力,直接将命牌掰成两截,参差不齐的断茬冒出一缕血烟,散发出诱人的腥香。
白狐生正想一口吸纳,忽然间想起鼻窍被鬼神所嫉,此时正封着,赶紧取出风磨铜镜子,打算以镜灵霍棠棣做桥。
阴阳术士刘达看到机会,简直不敢相信白巫师会如此狠辣,却在发现他无法吸取后,心里狂喜地扑了上来,用力吸了一口,自觉夺回了七八年的寿元,至少能保本了,不由地哈哈大笑。
却不想,霎那间流失了两三成生机,当真是皮毛褶皱、血肉枯竭,整个人有如瀚海中迷途旅人似的严重脱水,当场晕在地上,只能强自打醒精神,撑着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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