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窠里呢?”蔼如问道:“不会不放他走吧?”
“不放也得放!”小王妈毅然决然地说,“哪怕打官司,也不能再叫阿培待在那种昏天黑地的地方。”
“那,那你此刻就去吧!”李婆婆接口说道:“我来做两样菜,回头你带去送洪三爷。”
于是小王妈高高兴兴地去将儿子领了回来。傍晚时分携着李婆婆调制的四样精致肴撰,照蔼如的指示,找到了洪钧的住处。
谈不到几句话,只见贾福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见有人在,不便陈述似地。起初洪钧还不在意,第二次又是这般光景,他可不能不问了。
“贾福!”他问:“什么事?”
“我刚听来一个消息,说万老爷家出事了!”
洪钧大惊,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一条船沉掉了,死了十来个人。”贾福又说:“都说万老爷这下怕要倾家荡产!”
是倾家荡产的巨祸,谊如手足的洪钧,岂能不关心。当即站起身来,吩咐贾福犒赏小王妈;然后什么都不管,径自出门,直奔万家。
万家门口已围聚了好多人,有老有少,独多妇人,不是愁容满面,便是涕泗横流。不用说,这都是沉船中被难水手的家属,来探听确实消息。
洪钧看大门口为人群塞住了,便走侧门,问万家的听差说:“是不是有船上的消息?”
“是!不过消息还不确实。”
听这回答,洪钧心头一宽,“你家老爷呢?”他问。
“在花厅里。我领洪三老爷去。”那听差又说:“张二老爷也在。”
到花厅一看,除了张仲襄以外,还有好些陌生人,与万士弘围着一张圆桌在商量什么。看到万士弘脸上,洪钧心便往下一沉。因为万士弘的气色极坏,真所谓“面如死灰”。光看他这脸色,就可以想象得到,祸事不小。
“文卿,”他扬一扬手说:“我不能陪你。”
“你别管我,你别管我!”洪钧赶紧答道:“我跟二哥谈谈。”
于是他与张仲襄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问起消息;张仲襄黯然喟叹:“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大这个跟头栽得不轻。”
“不是说,消息还不确实吗?”
“那是安抚被难家属的话。船、货、十三条性命,都完了。”张仲襄说:“损失不下五十万!”
“五十万!”洪钧失声惊呼,“可真要倾家荡产了!”
“还得办善后!十三家人家的抚恤,不是一笔小数目。”
“唉!怎么闯这么一场祸?”洪钧忽然想起,“不都保了险的吗?”
“坏就坏在这上头!”张仲襄顿一顿足,痛心地说:“船险过期了十天,没有续保;货色应保而未保。都误在一个司事手里。”
洪钧倒抽一口冷气,楞在那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巨变!”
“怎么办呢?”洪钧泫然欲涕,“眼看老大遭此打击,我们竟束手无策,岂不急煞人!”
“是啊!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上。事到如今,什么安慰都是多余的。且看他们商量下来怎么说。或许有可以为他奔走的地方。”
洪钧点点头,茫然地坐着,心里七上八下地乱想,会不会是消息误传,一场虚惊?是不是保险真的过了期而未曾续保?照常情而论,司事决不该如此糊涂,必是张仲襄弄错了!
这样想着,越发渴盼与万士弘交谈几句。无奈圆桌边磋商,一时并无结束的迹象。而窗外瞑色四合,窗内已须点灯。张仲襄便说:“看样子我们插不下手去,帮不上忙,不如走吧!回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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