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宫理裹着亚麻色的袍子,将自己银白色的头发用头巾包裹住,戴着一副变色墨镜,她捏着烟杆迎着风站在一座收集灰烬的“玻璃瓶”房顶旁,如烟囱般高耸的玻璃瓶像洗衣机一样震颤着,里头快速旋转收集着灰烬。
烟杆上的金件都让她卸掉了,她穿了双防沙的靴子和长裤,衣袍随着夜风鼓动,看着下方的民居,这里夜晚一向热闹,反倒是酷热的白日大多人都在睡觉休息。
她很快就看到了林恩的身影。他身上背着沉重的行李,手里还拎着包裹,似乎嗅到了宫理的信息素,但没有找清楚方向,绿眼睛到处乱看。
宫理觉得他找她的时候,那种隐隐着急却又强压着的沉默很有意思。
正在林恩左顾右盼的时候,就听到上方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朝他脑袋敲过来。
他迅速后撤步让开抬头,一只白皙的手拿着烟杆本来要敲他脑袋,看到他的反应顿在空中,被兜帽遮挡半张脸的人笑了笑:“这么警惕。”
林恩看着她勾起的嘴唇,干巴巴道:“都,买回来了。”
宫理:“沉吗?”
林恩摇头,宫理拎了一下试试,对她的力气来说也算不了沉。
宫理顺手接过几个包裹,从金属板建筑之间的楼梯往下方走去。
路过却有不少人侧目看来,那种惊讶离谱的目光并不完全冲着她,更多是在看林恩。宫理有些不明所以,也很快就发现——她路上遇到的alpha基本没有拿重物的,反倒都是身边的男性beta与oga在背负重物。
或许因为alpha或者说女性大多都是智慧与掌控力的代名词,不屑于去做出力气的活……
宫理也不想引人注目,就将手里的东西递还给了林恩,清了清嗓子:“太沉了,我拎不了,你拿着吧。”
林恩很平常地拿过去,还掰着看了看她的手指,看她有没有被包裹的系带勒坏手,丝毫没有深思能在床上掐着他的宫理会拎不动几件行李。
宫理走过用了信息素香水的oga身边,走入巷子深处,低声道:“我跟你强调的,你都记得吧。”
林恩点头低声道:“你是、摩黛丝·提。之前做生意,赔钱。有过一支小矿队,但干不下去了。”
宫理一边点头,一边就着巷子里昏暗的灯,看着地图。这些身份文件和地图都是入夜之后,厚嘴唇侍女夹在衣服内送过来的。
从身份证明、地图、矿车控制说明到各种背景文件一应俱全,宫理不得不承认,这个老萍简直在格罗尼雅中如鱼得水。
不过格罗尼雅道路都是立体的,宫理正在努力分辨地图上的指引,林恩的手忽然从她脸侧伸过来,点了点地图:“从这里走。”
宫理仰头看他,林恩高大的身影和他肩上的包裹投下阴影,落在她脸上,她笑起来道:“然后呢?让你记住的,你还没说完。”
他掌心按着宫理的肩膀,引着她往旁边无人的铁楼梯走下去:“你只剩下一艘、大型矿车了,想赚钱,所以加入征集车辆、深入沙漠的挖矿队的、行动。手底下有三十九位矿工。”
他像是背课文似的哑着嗓子说着,跟宫理的靴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说到一半,语速越来越慢,宫理以为他忘了,刚要提醒,林恩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宫理,认识那个,黑头发的人吗?”
宫理微微偏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林恩实在是不会撒谎,他手拽着包带,目光挪开:“……猜。听到,侍女聊天,说他后来在餐厅,被打了。被你。”
宫理长长应了一声:“对,他做饭太难吃了。”
林恩:“所以,认识?”
宫理笑起来:“大概吧。”
宫理能感觉到他后背都紧绷起来,他平时可以一整天都说不了几个字,这会儿才走向另一个狭窄的投币式电梯,他又忍不住在下降时不断落沙的电梯里道:“他很早之前,就见过你?很早就认识的,朋友?”
宫理像是看报纸一样展开地图,变色墨镜在灯光下变成浅棕色,她从墨镜后侧过眼去看他,应了一声:“对。怎么?”
林恩咽了一下口水,又摇摇头。
他害怕她遇见熟人?看来平树说林恩害死过她的话,很可能是真话。
林恩应该已经察觉到她失忆了,否则他怎么能留在被他害死的人身边?宫理对他没有表现出恨意或恼火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暴露了失忆这件事。
宫理手指拨弄着地图边缘,若有所思:
林恩恐怕很害怕她恢复记忆吧。
只是……这家伙真的有杀她的本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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