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悄悄的走了出去,躲在一个他方,只见吕玉娘一个人在两珠玉簪花下走来走去,似有无限心事,但样子并非烦恼,似是十分高兴,这一点,从她的小动作中乳娘就可以判断得出来。十四年了,乳娘都跟她在一起,有关她的一切,最为清楚的不是她的父母,是乳娘。她一喜一怒,一句话,一个手势,乳娘都会一听就懂,一看就明,所以此时看到她走来走去,似是烦恼,却判断她是快乐。
吕玉娘在树下走了一会,似乎作出了决定,一扬手,作了一个手势,然后停下来,轻快地转回睡房,见乳娘未睡,便问:“干娘,你还不睡?”
“你刚才去了哪里?这么高兴?我还替你担心。”
“担什么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眼中,你还是小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
乳娘有权说这种话。父母对于儿女,特别是母亲对于儿女,的确都是看作孩子的,不管他们长得多大,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一样受到照顾,受到呵责的。乳母虽然不是生母,但与孩子的直接接触,比生母更加亲密,机会也就更多,所以,乳母说,在她眼中,吕玉娘还是个小孩,永远都是个小孩,就因为她对她已不仅仅是雇用关系,早就产生了真感情,即把吕玉娘作为女儿了。
“我已经长大啦,我会照顾自己的!”
“就因为你已不是个小孩,所以我才担心!小姐,人越长大,烦恼也越多,做错事的机会也越多呢!稍一不慎就会遗恨终生,你千万要小心啊!”
“我,晓得的!”她不知怎的,又脸红了。
吕玉娘晓得什么呢?她没有说,乳娘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夜,似乎过得和平时一样平静,但只是似乎,事实却不如此。事实是,吕玉娘睡不着,胡思乱想,第一次感到失眠,才恍惚睡去,又做噩梦,给惊醒了。
过去她也做过噩梦,却和这一次不同。她醒后还记得十分清楚,张着眼皮默默回忆梦境。
天亮之后,她起床,觉得从未有过的心神恍惚,慵倦得很。她才坐起来,就不愿离开床。
“小姐,你怎么啦,不是有病吧?脸色这么坏!”乳娘关怀地看着吕玉娘。吕玉娘否认有病,但承认有点慵倦,不想动。
“快起来,早晨,今天天气又好,梳洗之后到后园去走走,活动一下就没事了,早上跑三步,饿死老大夫,快起来吧,时候不早了。”说完就替吕玉娘准备热水。
吕玉娘从这一天开始,精神便显得不济,山乡附近没有高明大夫,即使到城里去请,也都是浪得虚名而已,根本没有实学,无法看出吕玉娘患的什么病,处的方子药不对症,服了全无转机,吕家全家都愁眉苦脸,求佛求神,什么都做到了,吕玉娘仍是没有喜色,眼看一位聪明漂亮的少女,渐渐萎微,趋向死亡了。吕家全家无不心酸,连平日蹦蹦跳跳的兆熊,也受到愁苦的气氛所感染,不大出声了。
这一天,两位大夫来过,摇摇头,不肯再下处方,吕夫人己忍不住饮泣了。吕旭也愁眉不展,叹气连声,暗中叫人准备后事了。凌起石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老爷,照大夫的看法,小姐是十分危急了,我在乡下曾帮过一位道长煎药,略知药理,也替道长给人看过病,道长赞过我看得准!横竖大夫不肯处方了,让我看看,试试用生草药替小姐治一下病好不好?”
吕旭定眼看了凌起石好一会,当然也想了好一会,终于同意了,亲自陪凌起石去女儿香闺,看到女儿两眼已闭,面无血色,气若柔丝,早已心酸不忍再看了。凌起石坐庄床边静静替吕小姐把脉,先左手,后右手,揉开眼皮,再掌心按额,手背探鼻息,还例外地把了脚脉,然后对吕旭说:“老爷,小姐病势不轻,但还可以医,大约三天便可以起床,旬日就渐会复原了,不知老爷可信得过小的,肯让小姐吃小的处方?”
吕旭已准备替女儿办后事了,大夫不肯下处方了,她已无药可食,只是等死,明知凌起石未必真能医好女儿,也要碰碰运气了,所以他叫凌起石马上下处方。
凌起石能写多种字,写起来斜斜歪歪,几不成字,十足一个刚学会写字的人写的,但吕旭还是叫人立即去抓药,但心中却十五十六,忐忑不安的,因为凌起石下的药方甚重,又多是破散之药,对症还好,否则就难保性命了。可是这时除了这药方之外再无人肯下处方了,不冒险也要冒险一次的了。
药煎好了,凌起石先替吕小姐一次针刺穴道,然后在药里加进一些生草药汁,亲自喂给吕玉娘喝。她本已进入昏迷状态,不会喝了,不知怎的,凌起石却有办法使她喝光了大半碗药。替她盖上了被,对吕旭说:“小姐大约可以安安静静睡一觉,千万不可吵醒她,她醒后可能会周身被汗水湿透和下泻,但不要怕,一切顺其自然,并要替她速换衣服,湿一次换一次,勿用湿毛巾擦抹,换到汗止之后,马上就通知我!”
各人都不大相信凌起石的话,因为吕玉娘已经几日没有汗,也无大便了,怎会一下子都有,还会流汗不止?因此,对凌起石的信任已减至于零,对吕玉娘的生望更加失去信心了。
但是,首先使大家感到惊异的是吕玉娘服了药之后,果然一反儿日的常态,安安静静的睡去,一连两个时辰也不见她动过一下,守护的人都担心她已去世,便用灯芯伸到她鼻孔外,发觉灯芯颤动,知道她仍有气息才略为放心。
吕玉娘是由正午后未正服药的,一直睡到亥时,已经三个多时辰了,还是在沉睡未醒,这是几日来所无的,她的反常,引起各人诸多猜测,不知是吉是凶。但到子时,她开始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又睡去了,到了丑末,听得她肚内有声,再后便放出臭气。又过了一段时间,是寅时了,她开始额上见汗,各人都紧张起来,有人去报告吕旭了。吕夫人是不用去报告的,她一直就是守在女儿房中看着女儿的变化。
凌起石的话依次灵验了,也就是说,他断症十分准确,用药也准确,各人开始对吕玉娘的生望增加信心了。
吕玉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天快亮了。她还未十分清醒,说话也有气无力,细如蚊叫,要乳娘留心谛听,还要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巴才能听到。
吕玉娘一切都如凌起石所料,泻出了极多臭秽之物,精神才略为好转,可以张开眼皮看人,嘴唇也嚅嗫而动了,只是声音极低,别人不易听到,有此成绩已是大出吕旭夫妇意外,对凌起石自然也十分客气了。
吕玉娘被凌起石按着玉手,表情颇为怪异,但除了乳娘之外,各人都以为是她病中如此,并未介意。可是凌起石却一脸惊异不定之色,久久不曾离手,他说:“奇怪!怎会这样的?”
“怎么?玉娘怎么啦?”吕夫人最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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