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带着赞许的目光瞅着这种一半亚洲、一半欧洲式的陈设。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交叠着两腿,大方地微笑着,一面谈话一面拨弄着鹅毛笔,带着莫斯科的腔调说道:“让我来向您解释一下,德·涅韦尔先生。两个阶层构成了我们国家的基础:生产阶层和官宦阶层,换句话说,就是农民和贵族。这两个阶层都大大地贫困下去了,因此国家从他们那儿得不到一点利益,只会毁灭。如果让地主跟农民分开,那好处可就大了,因为今天的地主,纯粹出于贪婪,狠着心肠把农奴吃光吞尽。这就无怪农民要贫困,地主要贫困,国家也要贫困了……”
“这话极有见识,极有意思,大臣先生,”德·涅韦尔答道,“不过您认为应怎样来解决这个难题呢?”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开怀地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羊皮封面的笔记簿。那上面他亲笔写着:“论公民生活,或如何改革一切有关公共福利的事务。” 。。
悍妇索菲娅(4)
“要使全国人民富裕,是一项巨大而艰难的任务。”他说。他开始念他的手稿:“几百万亩土地一片荒芜,这些土地应当加以耕种。俄罗斯的劣等绵羊应当淘汰,而代之以英国的细毛绵羊。应当鼓励人民开采矿藏,兴办实业,给他们以公平的利润。应当撤销大量难以负担的地租、徭役、捐税、贡赋,而代之以一种适度的人丁税,这唯有把所有的土地从地主那儿拿出来,让自由的农民安顿在上面,才有可能办到。一切现存的奴役制度必须废除,使得将来没有一个人会受别人的奴役……”
“大臣先生”,德·涅韦尔扬声说道,“执政者草拟出这样伟大而果断的计划,历史上还不曾有过先例。可是,那些贵族地主会不会同意土地交给农民,让奴隶解放出来呢?”
“地主交出土地,可以领到薪俸。军队从贵族招募。要废止强迫征召奴隶的办法。让农民从事他们自己的业务。贵族服了役,领到的酬报不是封地与农奴,而是增加的薪俸,这笔钱将在一般土地税里开支。国家的收入,这样,就会增加到一倍以上……”
“我好像在听一个古代哲学家的话。”德·涅韦尔自言自语地说。
“未成年的贵族子弟必须送到波兰、法国和瑞典去学习军事。应当举办专门学院并提倡科学研究。我们要用艺术来美化自己。我们要让勤劳的农民到荒地上落户。我们要使粗野的人民成为知书识理的公民,要把肮脏的窝棚改为石头的房子。懦夫要变为勇士。我们要使穷人富裕起来,我们要用石子来铺砌街道。我们要用石头和砖头来重建莫斯科……智慧将要在这片贫穷的国土上空发出光辉。”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继续侃侃而谈。
他们的谈话被打断了。
一个穿制服的仆人,惊慌地圆睁着眼睛,踮起脚走到公爵身边,耳语几句。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的脸马上紧张地板起来了。
德·涅韦尔察觉到了这一点,便抓起帽子,起身告辞,一路倒退着往门口走去。
“我非常伤心,而且极其失望,德·涅韦尔先生,让您这么匆匆地走了。”
剩他一人的时候,他急匆匆地走进寝室里去了。摄政情人索菲娅坐在一张大红绸帐的双人床上。
跟往常一样,她是乘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后门偷偷进来的。索菲娅一生中最大的一桩事,便是她对瓦西里·戈利琴的狂热的爱情。这位身材高大、面容讨人喜欢的男子,对索菲娅这样一个体态肥胖、丑陋不堪的女人,从未表现出任何嫌恶之情。他忠实地充当着她的床上伴侣。
她没搭理,只是抬起阴沉的脸,一双碧绿的男性似的眼睛紧瞅着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
他被弄得莫名其妙,没走到床跟前,就停下了。他问:“发生了什么倒霉的事吗?殿下……”
去年冬天,索菲娅秘密地堕过一次胎。她的脸长得丰满起来了,嘴巴两边有着两块结实的肌肉,这会儿却不再泛出从前那片红晕。她衣服穿得很华丽,依然是少女打扮,可她的体态却十足是一个稳重的妇人。她必须隐瞒和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的恋情,这使她十分苦恼。虽然每一个人,连那最卑微的洗碗碟的女仆,都知道这件丑事,可是不遵守法律,不举行婚礼,就把她那已不再年轻的身体委之于心爱的人,到底还是丑恶的,不体面的。
今春,她本来可以熬受甜蜜的痛苦,生下一个孩子来的,人家却让她堕了胎。
悍妇索菲娅(5)
她对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的爱是一种按捺不住的、跟自己年龄不相称的恋情。老是提心吊胆、躲躲藏藏,夜里躺在床上受着欲念的煎熬,苦苦思念意中人儿。可有时候,也会有一股憎恨的感情堵得她喉咙里透不过气来。索菲娅坐在那张又宽又大的床上,她的脚没有着地,穿着沉甸甸的衣服,身上热乎乎、湿滋滋的,冷淡地打量着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你打扮得多可笑啊,”她说,“你穿的这种衣服是什么,法兰西服装吗?可是那条裤子,倒像是女人的衣服呢……人家会笑话你的。”
瓦西里·戈利琴仿效其前任的做法,主张从西部和南部向外扩张俄国的领土,如果不取得海上的通道,国家是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然而,波兰正处在极盛时期,查理十一世统治下的瑞典军队已威震天下,剩下的是软弱而又愚蠢的土耳其人。恰在这时,波兰国王让·索别斯基三世在维也纳城下击败了土耳其和鞑靼人,他邀请索菲娅派兵同波兰、奥地利、威尼斯的军队一道参加最后毁灭奥斯曼帝国的战斗。
这是俄国取得黑海港口的绝好时机。
但在参战之前,女摄政要求波兰做出重大的补偿。于是,1686年4月21日,双方在莫斯科签署条约,由波兰向俄国割让基辅广阔地区和斯摩棱斯克省直至第聂伯河地区,作为酬谢索菲娅派兵助战的代价。
索菲娅在一份宣言中声称:“我们的祖先从来没有签署过如此光荣和有利的条约,俄罗斯的光辉遍及世界的各个角落。”
她还决定,将由瓦西里·戈利琴来统帅出征的军队。既然他是一个盖世无双的情夫,又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外交家,那么他也必定是一位杰出的战争指挥官。
瓦西里·戈利琴再三推说自己没有军事才干,均无济于事,索菲娅坚持原来的决定。
最近索菲娅到他这儿来,总是悒悒不乐,很少言语。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知道她有两个亲信的女弄臣,一天到晚在皇宫里乱钻乱窜,偷听领主们的闲谈,等到索菲娅睡觉的时候,就把所听所闻一一报告给她。
“无聊的谣言,殿下,”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说,“人们总是胡说八道,别担心,别管它好了……”
“别管它?”她的嘴唇怒悻悻地撇了一撇。
“你知道他们在莫斯科说些什么来着?说我们太软弱,治理不了天下……又说没看到我们成什么大气候……”
“正是那样嘛,我的朋友……你能读会写,头脑灵敏,可是昨天夜里,晚祷过后,伊万·米哈依洛维奇舅舅谈起你,他说‘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念给我听一篇关于农奴和农民的手稿。我倒奇怪:公爵的头脑是不是健康的?’”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红了脸,蓝眼睛在长睫毛下面闪了一闪,说:“那不是为头脑像他们那样的人写的!”
“不管他们怎么样愚蠢,我们还没有比他们更聪明的臣仆……我自己也不能不百般容忍。我巴不得像波兰王后那样跳舞,或是穿着长裙,侧身骑在马背上,出去猎鹰。可是我一声不响……我一点没有办法,因为他们会说我是邪教徒。”
“我们生活在一批妖魔鬼怪中间。”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喃喃自语着。
“我跟你说,我的朋友……你必须脱掉花边衣服和漂亮的长袜,披上出征的斗篷,拿上一柄军刀……成就一些大业给他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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