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几个知识分子,就连我和胖子这样的都全身发抖,这些沙漠行军蚁太可怕了,说不定屋中原来那具人骨,就是它们的杰作,怪不得一点皮肉都没剩下。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看周围的人,发现安力满这老家伙又是自己先逃了出去,这个老油条,看见危险就跑,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要和我们同甘共苦。
眼看工兵铲的拍打已经阻止不住潮水一般的沙漠行军蚁,我一脚踢翻正在煮茶的火堆,把半铁罐子固态燃料全倒了出去,在屋中形成一道火墙,碰到火墙的蚁群立即就被烧焦,稍稍阻住了沙漠行军蚁的前进势头。
那些沙漠行军蚁数目太多,而且毫不迟疑地冲向火墙,想利用数量把火焰压灭,多亏固体燃料燃烧性很强,不过被蚁群压灭只是迟早的事。
利用这点时间,我们拿上能拿的行李装备,连拉带拽,都出了破屋,外边的风沙已很小了,只见数百只黄羊、野骆驼、沙狼、沙鼠、鬣晰在古城的废墟中乱窜。不仅是我们刚才所在的大屋,很多地方都冒出一片片的沙漠行军蚁,有些动物稍微跑得慢了些,立刻就被沙漠行军蚁覆盖。
沙漠行军蚁的口中含有大量蚁酸,成千上万只一齐咬噬,就是大象也承受不住,一些沙狼和黄羊纷纷倒地,沙漠行军蚁过后,它们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这城中的沙漠行军蚁数量何止千万,仿佛整个古城就是一个巨大的蚁巢,我们被困在屋顶上,只能挥动工兵铲把爬上来的行军蚁扫落。
远处的城墙下,安力满正在忙着解开拴住骆驼的绳索,我把步枪扔给胖子:“打他帽子。”
胖子举起步枪,毫不迟疑地对准安力满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安力满的皮帽子被子弹击飞,吓得他一缩脖子,回过头来看屋顶上的人。
我对他大喊:“老头,你要是敢跑,第二枪就打你的屁股,胡大肯定没意见。”
安力满连连摆手,示意不跑了。但是屋下已经布满了沙漠行军蚁,我们暂时下不去,在屋顶上也不是办法,正没理会处,却见一堵破墙轰然倒塌,一只羔羊般的大蚂蚁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是只蚁后,身上长着六对透明的大翅膀,可能是由于沙暴的袭击,惊动了藏在巢穴深处的蚁后,它正准备迁移。
见了蚁后这等声势,考古队员们人人脸上变色,Shirley杨叫道:“擒贼先擒王,快开枪干掉它。”
胖子拍了拍手中的运动汽步枪,急得直跺脚:“这枪口径太小,他妈的打不动啊。”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开了枪,把弹仓中剩余的子弹全射向了蚁后。
我摘下挡风沙用的围巾,把剩下的固体燃料全用围巾包了起来,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围巾的一角,当作燃烧弹从屋顶上砸向下面的蚁后。
这招竟然收到了奇效,火借风势,把那巨大的蚁后身体包围,蚁后吃痛,挣扎着在沙子上滚动,越滚火烧得越大。这种压缩燃料,只要一点就能燃烧十几分钟,何况这多半桶,足有一公斤左右。火越烧越大,四周的沙漠行军蚁都炸了营,奋不顾身地冲向蚁后,希望凭借数量,将火焰扑灭。
我见机会来了,对大伙一招手,拎着工兵铲当先跳下破屋,把零散的沙漠行军蚁驱散,大个子楚健背了陈教授,郝爱国叶亦心等人互相搀扶着,胖子断后,一行人都从突破口冲了出去。
这时候安力满已经把受到惊吓的骆驼群控制住了,大伙都爬上了骆驼,催动驼队向城外跑,身边不时有各种野兽窜过,平时碰上都是你死我活的,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了,全都拼了命地奔逃。
驼队奔出数百米,我回头看去,古城破败的遗迹已经看不见了,无数的沙漠行军蚁,翻翻滚滚地跟开了锅的红黑色海水一样,沸腾着从地下蜂拥而出。不过只要没被这大队蚁群包围,就没有危险了。
安力满解释说他是想先出去,解开拴骆驼的绳子,要不让蚁群把骆驼们啃成骨头,咱们想跑都跑不掉了,并不是自己先逃命。
胖子不信,用大拇指指着背上的步枪:“你甭跟我说,以后要解释就跟我这支枪解释。”
安力满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也不能认定他是抛下众人独自逃跑,以后在沙漠里还有很多地方离不开他,我不愿意就此和他闹翻,于是拦住胖子,不让他继续说了。
我对安力满说:“咱们在沙漠中一同见到了吉祥的白骆驼,又逃脱了沙漠行军蚁的围攻,这都是胡大的旨意。他老人家认为咱们是兄弟,都是虔诚的信徒,所以我们都相信你,背叛朋友和兄弟的人,胡大会惩罚他的。”
安力满连声称是:“赞美安拉,胡大是唯一的真神,咱们嘛,都是顶好顶好的朋友和兄弟嘛,真主是一定会保佑咱们的嘛。”
这场不大不小、有惊无险的插曲就算是结束了,谁知道过了西夜古城的沙海深处,还有什么麻烦等待着我们,我还是得想办法劝陈教授他们回去。
我们离西夜古城的遗迹,还有不到半天的路程,风已经停了,火球一样的太阳悬挂在半空。在沙漠里行路,最重要的是保持自身有足够的水分,白天赶路原是大忌,但是我们的水还很充足,到了西夜城就可以补充清水,所以就顶着似火的骄阳在沙漠中前进。
白天的沙漠,另有一番景色,在上古时代,喜马拉雅山的造山运动形成了塔里木盆地,整个新疆的地形就像是一个大碗,碗中盛着一碗金色的黄沙,而我们这九个人十九匹骆驼组成的驼队实在太过渺小,其比例还不如这碗金沙中一粒沙子的万分之一。
大漠茫茫,没有边际,要不是身后长长的足印,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在不停地前进,真是佩服那些独自一个人进入沙漠戈壁滩的探险家,也许只有孤独地行走在天地之间,他们才会体验到生命真正的意义。佩服归佩服,我这辈子是不打算那么干,还是集体生活适合我。
萨帝鹏等人好奇心很强,边走边让Shirley杨说沙漠行军蚁的事情,Shirley杨以前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见过沙漠行军蚁洗劫过的村庄,人畜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惨不忍睹。
这种蚁群之所以叫行军蚁,是因为它们具有高度的组织性纪律性,以兵蚁为主,如果和人类的军队相比,除了机动能力和火力之外,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的协调组织能力,根本不能同沙漠行军蚁相提并论。
他们边走边说,脚下的沙丘忽高忽低,起伏的程度前所未有,安力满说这些密集的沙丘下都是被黄沙吞没的古代城市,他引领众人走上最高的一个大沙山,指着南面告诉大家,那里就是咱们的中间站———西夜古城的遗址了。
我举起望远镜,向南方望去,沙海腹地的一片绿洲,尽收眼底。
沙漠中的绿洲,就像是装点在黄金盘子上的绿宝石,远远看去,一座黑色的城池遗迹矗立其中。
西夜城的遗址保存得相当完好,这座城的年代也比较晚,一直到唐末才毁于战火,遗弃至今。十九世纪初,德国探险家们发现了这里,把遗迹里的大部分壁画和雕像等有艺术价值的文物劫掠一空。
沙漠中只剩下这座空城,最古老的孔雀河古河道,到此为止。由于城中从古到今,一年四季都有地下水脉通过,这里就成了沙漠中旅人的一处重要补给点。
驼队下了大沙山,缓缓向着绿洲前进,安力满和我商议,到了西夜城多歇两天再进黑沙漠,进去了就不容易回头了,这些天骆驼们受了惊吓,又驮着大批物资,非得好好养足了脚力才能再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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