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银草对高国强有期待,却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哪有这个方面的“胆”啊。她不打电话,心里是急的,每一天她都被高国强吊着胃口,过去一天,强似一天;她盼望高国强能来找她,她知道高国强只要有找她的心,他就一定能找她。那天高国强没有要她厂里的电话号码应该不是问题,他们卫生局那里一定有她厂里的电话,他说查就查到了。高国强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果然,一个星期后就打来了电话,电话打到了传达室,传达室通过广播喇叭传达了她。去接电话的一路上,她是小跑的,心中猜想,十有###是高国强打来的。家里人,没有特殊的事是不会打电话的,因为他们知道她从车间到传达室接个电话是多么的麻烦,而高国强就不同了,不这么麻烦,他们联系起来就更麻烦了。电话中,高国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约她周末去看电影,她自然是欣然同意。有了这个约会,她兴奋地想她原来的猜测是没有错了。她几乎是像儿童一样,蹦跳着回到了车间,同事看着,就知道她是有了喜事。问她喜在何处?她小孩似的欢快地摇头说:保密!保密!
约会前,卞银草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穿了她最喜欢的红毛衣,最喜欢的雪青色夹克外套,头上的两个“毛刷刷”上扎了绿色的蝴蝶结。一双她要穿的黑色的系襻布鞋,她在院门口拍了又拍,要拍掉上面的灰尘变为崭新似的;脸上虽然没涂脂抹粉,却把脸好好地洗了一遍。穿戴整齐,她光洁清净的,人整体看着清丽显眼。父母知道她的这个约会,跟她一样脸上印满了愉快,欣慰地目送她出门,期待着她有好结果。
卞银草和高国强约在离电影院还有一站地的光华百货大楼门前见面。卞银草到的时候,高国强已经到了。他推着一辆看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上身穿了件银灰色夹克,脚下穿了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看上去一副好经济条件作底的样子,加上他良好的外形,人站在那儿,整体抢眼,卞银草很容易地就看到了他。朝他走去的时候,卞银草心怦怦有些跳,激动又紧张,她想高国强的条件是多么的好,她配得上他吗?
来到高国强的跟前,她显出几分羞涩,不敢看高国强似的,低着头说了句:你来得早哪。
高国强看一眼腕上的手表,笑着说:你是提前了五分钟,我又在你前面了,看来,咱们是心往一块用了。
听他这么说,卞银草羞赧,却少去了几分紧张。
高国强上下打量卞银草,定睛看着她说:你今天可真美丽,和那天穿着工作服的样子,都不像了。
听高国强用“美丽”这个词,卞银草自信得几乎不紧张了,她问:我穿工作服,难看?
“哪会?你人好看,怎么也不会难看,穿啥有啥味道,各不一样,各有各的看头;要不然,那天你穿着工作服我咋也喜欢看呢?”高国强说得自如放松的,好像和卞银草熟悉得很。
卞银草倒又紧张了,心里高兴他这么说,却不知随什么话,她原来见过那么多介绍来的“对象”,还没有遇见过像高国强这么大方开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她是喜欢这样会说话,讲用词的人,张嘴就有说的理,怨不得她原来没有看上过一个介绍来的,那些人拙嘴笨舌,装模作样,想说说不出来,是肚子里没有“水”啊。高国强说得有词有意,是他头脑发达聪明,这就是素质。
正想着,高国强更大方地轻轻拉了她一把,说了句“走吧”。
上了马路,高国强说带上卞银草走,然后他骑上凤凰车,放慢速度等卞银草上车,卞银草不含糊地跳上坐到了后座上。高国强加速向电影院骑去。卞银草此时的心情像吹在脸上的春风,舒爽,清澈,暖意,飘洒,美好啊。
这天晚上,他们看的电影是《伤逝》,这部电影的整个情绪是压抑、伤情的,但卞银草从中却找到了兴奋点,她才发现,高国强长得是像男主人公涓生的,如果他的脸盘再宽一些,那就像死了;像涓生其实就是像演员王心刚了,王心刚是公认的美男子哪,越想就叫人越满意。她是彻底看上高国强了;高国强愿意与她处下去,她就与他处到底了。看着电影,她没有随着主人公的悲抑情绪走,却兴奋地思绪着她和高国强的未来。电影散罢,高国强提出他们再走走,聊聊,他们就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散步起来,走哪是哪,边走边聊,互相的成长过程、家庭背景,互相的知道了;互相想了解的,该了解的,互相的大概都了解了。临了,高国强殷勤地送卞银草到了家门口,临走前,又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卞银草欣然点头。他们是相互满意的。
高国强比卞银草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的父母是玻璃厂的工人,弟妹四人,他排行老大。1970年,他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卫生局,由于他表现好,一年后,就被推荐上了大学。在大学,他学的是中文专业,毕业后重回卫生局,做了局长的秘书。他积极向上,几年来一心一意扑在了工作上,他给自己立规矩:要晚婚晚育,既专心工作了,又响应了国家的号召,也是一举两得了。不然,他是不会这么晚才谈恋爱的。他说的,卞银草全都信。卞银草又兴奋的是,高国强人优秀,家庭又与自己门当户对,这样建造起来的基础,是踏实牢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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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银草说:他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4)
按照父母提议的,与高国强第二次见面,她就将他带到了家。高国强说去就去,什么也没买,空了手就去了。母亲见了高国强心里不禁跳了一下,虽然他明摆着是像演员王心刚,但母亲觉得他能说会道的劲还像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当年骗她的付同志。这一感觉,叫母亲心跳心慌,再看高国强时,眼睛就直向他心里捅,弄得高国强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了。父母特意准备了好饭招待了高国强,高国强没有客气,留下吃了。当中,他脸面上殷勤,行为上就相反了,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小说,只等着卞银草与她的父母忙着安排饭菜,不说一句帮忙的话;吃罢,也是一抹嘴,坐回了沙发,看着卞银草和她的父母收拾“残局”,还是不说一句帮忙的话。
高国强走后,母亲就对女儿说,高国强看着对她上心,其实是不把她当回事的,说着举出了他没有买东西,行动不“殷勤”的例子,卞银草说母亲有点俗了。母亲说我并不是图他买东西,图他干活,我是从那里头看到了他不在乎你的心。卞银草说,一回生,二回熟,高国强是第一次来家,行动生,表现也就生,是正常的。母亲说那就看往后吧。高国强再来卞银草家,又是什么没买,什么不做,母亲就着又说了。卞银草反倒说行动殷勤的人,是虚伪了,“假殷勤”才叫人容易上当。父亲也跟着反驳说:喜欢一个人,做假不了的;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做假不了的。怎么争,卞银草都是为高国强开脱。
高国强第三次来卞银草家,是一个月后,说是他才从上海出差回来,母亲一听,再见高国强还是没有“行为”,就私下问女儿,高国强从上海给她买什么礼物了?女儿说什么也没有。母亲沉着脸没说什么,等高国强走后,又是对高国强一肚子的不满看法。卞银草说:他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他是有文化的人,有文化的人,谁搞那俗气的一套东西。卞银草坚持认为,父母以“表现”看人的说法,其实就是想追求物质,她觉得父母才是庸俗的。父母说:是跟你过,我们图个什么?我们怕他不是真喜欢你哪。卞银草不含糊地说:不图,就别管了。他不喜欢我,找我干吗,我又有什么可图的吗?这句话堵住了父母的嘴,他们想:是啊,高国强图女儿什么呢?要说是长相,高国强长得也好啊。
后来,卞银草就尽量不把高国强往家里领。一个多月后,卞银草突然就说要和高国强结婚。母亲惊异地说:你们这才来往了几次哪,再观察观察吧。卞银草低头说,没时间观察了,她怀孕了。父母无奈,只有备制嫁妆了。这情形是和当年自己的父母赶着为卞金利筹备婚礼一样了,卞金锁感慨说:真是啥都有轮回呀。高国强没有单独的房子,和他父母住。他住的那屋就是他和卞银草的新房了。高国强娶卞银草娶得很容易,几乎没有添置新的家什,只是把他住的屋打扫了一遍,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罢了。高国强很会说,说等将来单位给他分了房子,那才是真的新房,新房里的一切都会是新的。卞银草听他说得有诗意又在理的,直顺着他。
匆匆地结罢婚,卞银草得了场病,发烧感冒的,就吃了药。病好了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能要了,便做了流产,为此卞银草伤心了好几天,她想:做掉的孩子不知有多聪明和可爱呢。半年后,她又怀孕了。怀到四个月的时候,卞银草又得了一场重感冒,卞银草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强撑着不打针不吃药。她人整天昏晕无力,鼻子不通,眼睛流泪,身子、脑袋好像都不是自己支控的,时而沉重,时而飘忽,难受的滋味恨不得闭上眼再不要醒过来。母亲看她痛苦的样子,就说吃药吧,好了,就再去做掉孩子吧。卞银草坚决地摇头说不行,她舍不得,而且说,怕做了再影响了以后的怀孕。母亲心中叹气,想这个女儿命真苦,倒霉的事怎么都叫她赶上了。丈夫高国强不高兴地说,她不吃药打针,她身上带病毒的,也会对孩子有影响,他可不想养个傻孩子。卞银草还是坚持,用赌气的口气说:如果生出来是个傻子,她养,还跟他离婚,不拖累他。高国强竟然认真地说:你说的,不反悔?卞银草的胸口不由得发闷,却用力地说:我说的!不反悔!
卞银薿说:命运是被爹妈给的这张脸改变(1)
除了小儿子卞金荣的孩子没有带过,其他四个儿子的孩子,卞德仁夫妻几乎或多或少的都带过、看过他们。那些与他们隔代的孩子们在他们老两口的面前是比在他们爹妈面前要撒娇的,爷爷奶奶也是比孩子们的爹妈要惯、要宠他们的。“隔代亲”在爷爷奶奶与孙儿们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对待每个孙儿,卞德仁夫妻原则上是要做到不偏不倚,心里也是这样认定的。但是,有了孙女卞银薿后,他们不由得就有了偏心。他们见着小孙女卞银薿,从心里到行为,就偏爱起她来;他们从其他每个孙儿的身上,像揩油一样揩走了一点爱意,把那爱意堆放在小银薿的身上,使他们的爱意在小银薿的身上,呈现得厚厚的,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
爷爷奶奶偏心小银薿的缘由简单、单纯,就是因为她长得像了奶奶侯翠翠;像了奶奶,也是像了三岁就夭折了的女儿卞银翠;看到她,他们就想起了当年的小银翠。而小银薿不仅是样子像银翠,神态、动作、表现,也都像,她像银翠一样,嘴甜、懂事、有眼色,不论是谁,问她好吗,她都一视同仁地咧出小酒窝甜甜细细地说声“好”,然后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她说“好”的那人看,童眸里透出了真切,没有丝毫伪装的欢喜劲,叫谁都是享受不了,忍不住就要搂上她,恨不得把她亲吻进肚子里。在大人们给她分了好吃的东西后,她接上后,又递向了大人,一定要叫大人先吃一口,她才吃;大人们装模作样地咬上一口,她见没有咬,就不罢休,大人只好忍心地咬上一小口吧,心里却像咬了一口的蜜。她天生是有眼色的,见哪儿有她能插手的地方,她就插手过来了:见大人下床,她就立即把大人的鞋放到了大人的脚底下;见谁咳嗽了,她跑上前,伸出小手,噼里啪啦地就替大人捶起了后背;大人喊着别人要拿啥东西,她听到了,立即跑在了别人的前面,能拿动的,就替别人去拿了;姊妹们在一起玩,玩罢之后,只有她知道把玩过的东西物归原处。看着她那样的像银翠,爷爷奶奶怎么也是撒不了对她的偏爱了。父母来接孩子了,爷爷奶奶可以叫父母接走其他的孩子,就是不想叫她走,她就留下了,陪着爷爷奶奶打发时光,叫他们开心、舒心。这样,她幼时跟着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间,都是超过了父母的。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当着她是小银翠了,梦境一样地轮回到了过去时光,爷爷奶奶身上又有了当父母的劲头。
她和爷爷奶奶的融和是天生的,爷爷奶奶偏爱她,她也偏爱爷爷奶奶。假如有一屋子的人,她手里有好吃的,她会第一个跑到爷爷奶奶面前,叫爷爷奶奶先吃一口;父母来接她,爷爷奶奶喜欢她留下来,她自己也是口口声声说想待在爷爷奶奶家;回到父母那里,她会时不时地就说想爷爷奶奶了;父母单位分点东西了,她就说给爷爷奶奶吧,或者父母家里做点好吃的了,她就说叫爷爷奶奶来吃吧,父母自然就会有话把她的意思哄回去。上学后,虽然她和爷爷奶奶待得时间少了,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淡化了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反而那感情被维系得越来越浓,见一次爷爷奶奶,她就会像过节一样欢喜。
卞金锁夫妻认为,女儿和她爷爷奶奶的特殊感情是一种本能,女儿长相像了她的奶奶,各方面又像了当年的银翠,他们生的这个女儿,其实是轮回去了,好像是替他们的父母生的了。轮回去的,叫别人夸赞起女儿的美好来,总是说:这银薿没有一点地方像你们两口子啊。他们听着,笑容过罢,不免就有些落意。女儿毕竟是他们亲生,他们还是希望在女儿的身上看到有他们生身父母的一丝秉性,叫他们说来想来感到骄傲的时候,也会有种慰藉。在卞银薿上小学后,他们得到了那种慰藉,卞银薿继承了母亲身上的一处最大的灵感,就是她能唱豫剧。她的这一特长逐步彰显出来后,熟悉的外人,再说起她来,就会说她还有个地方像了她母亲的,母亲王香萍听着,心里欣慰得很。
其实母亲从来没有教过卞银薿唱豫剧。一直以来,母亲把自己会唱豫剧的特长只做个爱好而已,她从没打算要将这爱好作为技艺传授给子女,叫他们中的谁将来去向这方面发展;她不是专业团体、专业演唱的人,在这方面也就没有专门指望。老三卞银草长得像她,她才起了教卞银草唱豫剧的心思,想卞银草要会唱豫剧了,那样可以更像自己了,完全是一种无足轻重的愿望罢了。卞银草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没事就教她唱豫剧,但是,卞银草不爱唱、唱不会的,母亲教了一阵就不教了,还是自己爱好着吧,像原来一样,想唱就唱给自己或者丈夫了。母亲没有想到,她在教卞银草的时候,小卞银草两岁的妹妹卞银薿,在一旁听着,是入迷的,在心里就跟着学了起来,她只出口型,不出声,她懂事地想,妈妈教的是姐姐,她出声了就是捣乱了。小孩子的记忆是惊人的,没几次,卞银薿就把一些唱词记得牢牢的了。偶尔,再听到母亲哼唱的时候,她就在一边也蚊子般的小声跟着哼哼起来,母亲的声音盖住了她,没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她不敢放声,是觉得自己偷着学唱是不听话了。上学后,卞银薿一次偶然的哼唱,被近旁的几个同学听到,同学们觉得豫剧腔调古怪好玩,哄笑一片,立即,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她会唱豫剧,时不时就有同学要听她唱豫剧,不叫同学失望,她说唱就唱。她给同学们唱的豫剧只有两段,一个是《花木兰》中的《木兰从军》的唱段,一个是《穆桂英挂帅》中《出征》的唱段,她听母亲来回唱的就是这两段,她也就只会唱这两段了。但只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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