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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刘……大司马那边可有动静?”
他摇头:“只听闻大司马与郭夫人在漆里舍大宴宾客……想必还未收到消息。”
我心里如刀割般一阵剧痛,伏于案上,稍稍缓了口气:“子山,依你看,李忠与邳彤等人会如何做?”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被逼对大司马行不利之事;二是不肯受挟,忠于大司马,放弃自己的家人。”
选前一种那是人之常情,选后一种则是忠肝义胆,无论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以刘秀的性格都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李忠等人选择了第二种,刘秀也会坚决反对。
我托腮冥想,手指不停敲击着案面,吋吋有声。
“子山!我们在河北有多少影士?”
尉迟峻吓了一跳:“姑娘的意思……”
“调集人手,想办法把李忠等人的家眷都给救出来!”
他脸色刷的白了,扑通跪下:“姑娘请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影士只负责传递四方消息,互通有无,他们的身份有些只是平头百姓,贩夫走卒……这些人并不适合放到明面上,更不适合行军打仗!”
“你起来!”我蹙起眉,叹道,“我没说让他们去打信都,河北的影士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五百人,拿这些遍布四方的零星散丁去打信都,我还没疯呢。”
尉迟峻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姑娘料得真准,确实不足五百。”
“河北……这些人……花了几年?”
我含糊的问了句,原以为他会听不明白,却不料他反应灵敏得超出我的想象:“三年。”
三年?!三年的时间发展了五百人!
我相信阴家的这些影士绝非汉朝招募士兵,只要是个男人就能领取俸禄,扛起戟戈,为国效命。阴家所收的影士必然忠贞不贰,忠心与守口绝对毋庸置疑。
五百人啊……且是散在河北各地,该这么利用这些人脉去解信都之危呢?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蟮。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门外蓦然传来一声激昂高调,听起来虽离此还有些距离,却不禁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纠错相纷;大钧播物兮,坱圠无垠。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
“是程老先生!”不只我,尉迟峻也很快辨认出那声音的主人,不禁大喜道,“还以为他这一走,两三月内不会归家,没想这么快就能碰上了。”
我又惊又喜,程驭这个老头儿有点本事,我现在能够恢复行走能力,全靠他给我开的那个药方。如能向他讨教解救信都之方,定能胜我在这冥思苦想,不得其法百倍。
刚从席上起身准备出门相迎,忽听那声音转低,似有若无,隔了一会儿,再不闻程驭之声,却另有一股清扬的声音如鹂鸟般直冲云霄:“……小智自私兮,贱彼贵我;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贪夫殉财兮,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兮,品庶每生。怵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意变齐同。愚士系俗兮,窘若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兮,好恶积亿;真人恬漠兮,独与道息。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蒂芥兮,何足以疑!”
这一唱一喝间的对答实在令人屏息,我虽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是这种汉赋的激昂壮阔却令人心旷神怡,直抒胸臆。
尉迟峻早已抢出门去,我站在门边发呆,脑子里仍在琢磨着那些晦涩却回味无穷的句子。
“哈哈哈……”没过多久,程驭的笑声随着他仙风道骨般的身影一起从大门外飘入,“原来是贵客到访,恕罪恕罪,我与子陵在河边赛钓,日出垂竿,日落而息,竟忘了时辰……”
我冲他行拜礼,恭恭敬敬的叩谢道:“阴姬来此,只为多谢程先生的救命之恩!”
“你谢我大可不必!”他一身蓑衣,斗笠尚未摘下,忙俯身将我扶了起来,“老夫不过受人之托,你若要谢,也应谢受托之人,而非老夫!”
我正纳闷不解,却见程驭回头笑道:“子陵,你既有心帮人,索性便帮人帮到底吧,这个恩情我可不敢再替你白担着了。”
走廊尽头,隔开十多米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左手钓竿,右手竹篓,身披蓑衣。我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当那只持竿的手将头上的斗笠缓缓摘下后,我猛地一颤,惊艳得忘了呼吸。
那是个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年轻男子,之所以说看不出他的年纪,是因为他长得十分秀气,单看五官长相,仿若少年,然而气质淡定,目光睿智,却又似需不惑之年才有的成熟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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