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呼吸都僵住了,难以置信看她,一字一顿艰难问道:“你要我,现在拿出阿难剑?”
薛扶光:“对,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夏青急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不行,现在还不行。”
薛扶光视线很安静:“为什么不行?你是阿难剑主,你从五岁开始就拿着它,十年如一日连吃饭睡觉都不曾放下。夏青,你是它唯一的主人,终究有一天要重新拿起它。”
夏青说:“但绝对不是现在。”
薛扶光:“为什么?”
夏青抓了下头发,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难过来,涩声说:“我不配。”
薛扶光皱眉。
夏青已经收敛情绪,语速飞快:“我做过有关你那个小师弟的梦,老头说拿起剑就不能放下是吗?这个代价太沉重,我……我暂时还不想承担。”
薛扶光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一下子失笑:“罢了,我也不逼你。我把芥子给你打开,你若是遇到危难,就将叶子捏碎。”
她将莲青色灵力慢慢汇入那片叶子中,很快上面错综复杂的纹路变得越来越纷乱,分支再分支,如蛛网般割裂。
薛扶光说:“你修的是太上忘情道,不受轮回影响。重新拿起阿难剑,就能恢复一切修为。”
“哦。”
夏青干巴巴应了声,不情不愿地把叶子重新拿了回来。
薛扶光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逆光而坐,灰白长发散在莲青衣裙上,模糊而遥远。
她陷入回忆里,声音如室内淡淡飘起的烟尘。
“我记得太上忘情的第一式是天地鸿蒙,于是师父要求你去见花见草,见山见海,见天地一切。你当初那么小,跟个白团子一样,可一个人爬上礁石,却能枯坐七天七夜。我还记得,你刚来蓬莱的时候,特别孤僻不喜欢讲话,后面稍微活泼了点,喜欢做的事除了练剑也是一个人发呆。”
“师父说你是最适合太上忘情道的人,可是他每次入世都喜欢把你带在身边。我那时不懂,既然是太上忘情道,为什么还要你频繁接触人间七情六欲。后来我才知道,太上忘情不是无情。只是不被情牵,不为情绊。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薛扶光说:“不为情牵,不为情绊。那么我的小师弟,现在几乎成为你不肯拿剑心魔的到底是什么呢?”
夏青握着叶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浮尘金光里,轻声对薛扶光说:“是我自己。”
他往外走了没几步,看到有几个小孩在田埂边嬉嬉闹闹。
四月初春种刚过,风过旷野一片绿浪如波。
小孩有的跳下去在田里捉蝌蚪,有的就坐在到路边晃着沾满泥土的细白小脚,拿着狗尾巴草和同伴打来打去,笑声清亮而愉快。他们不像陵光城内的鲛人一样,出生就被被权贵豢养,或被卖到歌舞坊一辈子供人取乐,在这桃花源一般的村庄,保留了最后属于童稚时期的无忧无虑。
坐在最边缘的一个鲛人小孩是其中年岁最大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子,手里拿着片叶子,估计也是清闲得无聊,望着天空断断续续吹着一首不成调的曲。
下面蹲着捉蝌蚪的男孩大声嚷嚷起来:“你吹什么呢!难听难听!换一首换一首!”
小辫子男孩不满:“哪里难听了,小时候我爷爷总哼这首曲子哄我入睡呢。”
“就是难听!吵得我的蝌蚪都吓跑了。”
男孩翻个白眼:“是你自己手笨抓不住!”
他我行我素,继续吹叶子。
虽然曲不成调,但是夏青还是听出来了,应该就是当初芦苇荡孤舟上楼观雪用骨笛给他吹的那一首。
清冽悠扬,像是娓娓道来的一个久远的故事。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夏青走过去,开口问了一句。
男孩被吓得差点叶子拿不稳,抬起头看到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后,才吞了吞口水说:“有,我爷爷说……就叫灵薇。”
夏青轻轻“啧”了一声。
他低头认认真真打量着鲛人男孩,又道:“那你爷爷跟你讲过灵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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