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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丫环将黄纸字帖呈上。李老爷灯下一阅,原来不是符咒,却是一首诗句,写道:“避劫山中受大恩,欺心毒饼落于尘。寻钗井底将君救,三次相酬结好姻。”李老爷细看诗中隐藏事迹,不甚明白,便叫李保暗向包兴探问其中事迹,并打听娶妻不曾,明日一早回话。李保领命。

你道李老爷为何如此留心?只因昨日书房见了包公之后,回到内宅,见了夫人,连声夸奖,说包公人品好,学问好,将来不可限量。张氏夫人闻听道:“既然如此,他若将我孩儿治好,何不就与他结为秦晋之好呢? ”老爷道:“夫人之言正合我意。且看我儿病体何如,再作道理。”所以老两口儿惦记此事。又听李保说,二鼓还要上坛捉妖,因此不敢早眠。天交二鼓,尚未安寝,特遣李保前来探听。不意李保拿了此帖回来,故叫他细细的访问。

到了次日,谁知小姐其病若失,竟自大愈,实是奇事。老爷、夫人更加欢喜,急忙梳洗已毕。只见李保前来回话:“昨晚细问,包兴说,这字帖上的事迹,是他相公自幼儿遭的磨难,皆是逢凶化吉,并未遇害。并且问明尚未定亲。”李老爷闻听,满心欢喜,心中已明白是狐狸报恩,成此一段良缘,便整衣襟来至书房。李保通报,包公迎出。只见李老爷满面笑容道:“小女多亏贤契救拔,如今沉疴已愈,实为奇异。老夫无儿,只生此女,尚未婚配,意欲奉为箕帚,不知贤契意下如何?”包公答道:“此事晚生实实不敢自专,须要禀明父母、兄嫂,方敢联姻。”李老爷见他不肯应允,便笑嘻嘻从袖中掏出黄纸帖儿递与包公道:“贤契请看此帖便知,不必推辞了。”包公接过一看,不觉面红过耳,暗暗思道:“我晚间恍惚之间,如何写出这些话来?”又想道:“原来我小时山中遇雨,见那女子竟是狐狸避劫。却蒙累次救我,那女子竟知恩报恩。”包兴在旁着急,恨不得赞成相公应允此事,只是不敢插口。李老爷见包公沉吟不语,便道:“贤契不必沉吟。据老夫看来,并非妖邪作祟,竟为贤契来做红线来了。可见凡事自有一定道理,不可过于迂阔。”包公闻听,只得答道:“既承大人错爱,敢不从命。只是一件,须要禀明:候晚生会试以后,回家禀明父母、兄嫂,那时再行纳聘。”李老爷见包公应允,满心欢喜,便道:“正当如此。大丈夫一言为定,谅贤契绝不食言。老夫静候佳音便了。”说话之间,排开桌椅,摆上酒饭,老爷亲自相陪。

饮酒之间,又谈论些齐家治国之事,包公应答如流,说的有经有纬,把个李老爷乐得事不有余,再不肯放他主仆就行。一连留住三日,又见过夫人。三日后,备得行囊马匹衣服盘费,并派主管李保跟随上京。包公拜别了李老爷,复又嘱咐一番。包兴此时欢天喜地,精神百倍,跟了出来。只见李保牵马坠镫,包公上了坐骑。李保小心伺候,事事精心。一日,来到京师,找寻了下处。所有吏部投文之事,全不用包公操心,静等临期下场而已。

且说朝廷国政,自从真宗皇帝驾崩,仁宗皇帝登了大宝,就封刘后为太后,立庞氏为皇后,封郭槐为总管都堂,庞吉为国丈加封太师。这庞吉原是个谗佞之臣,倚了国丈之势,每每欺压臣僚。又有一班趋炎附势之人,结成党羽。明欺圣上年幼,暗有擅自专权之意。谁知仁宗天子自幼历过多少磨难,乃是英明之主。先朝元老左右辅弼,一切正直之臣照旧供职,就是庞吉也奈何不得。因此朝政法律严明,尚不至紊乱。只因春闱在迩,奉旨钦点太师庞吉为总裁。因此会试举子,就有走门路的,打关节的,纷纷不一。惟有包公自己仗着自己学问。考罢三场,到了揭晓之期,因无门路,将包公中了第二十十三名进士,翰林无份。奉旨榜下即用知县,得了凤阳府定远县知县。包公领凭后,收拾行李,急急出京。先行回家拜见父母、兄嫂,禀明路上遭险,并与李天官结亲一事。员外、安人又惊又喜,择日祭祖,叩谢宁老夫子。过了数日,拜别父母、兄嫂,带了李保、包兴起身赴任。将到定远县地界,包公叫李保押着行李慢慢行走,自己同包兴改装易服,沿路私访。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一日,包公与包兴暗暗进了定远县,找了个饭铺打尖。正在吃饭之时,只见从外面来了一人。酒保见了,让道:“大爷少会呀!”那人拣个座儿坐下,酒保转身提了两壶酒,拿了两个杯子过来。那人便问:“我一人如何要两壶酒、两个杯子呢?”酒保答道:“方才大爷身后面,有一个人一同进来,披头散发,血渍模糊。我只打量你是劝架给人和息事情,怎么一时就不见了?或者是我瞧恍惚了也未可知。”

不知那人闻听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05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乌盆诉苦别古鸣冤

且说酒保回答那人说:方才还有一人,披头散发,血渍满面,跟了进来,一时就不见了,只见那人一闻此言,登时惊慌失色,举止失宜,大不象方才进来之时那等骄傲之状。只见坐不移时,发了回怔,连那壶酒也未吃,便匆匆会了钱钞而去。

包公看此光景,因问酒保道:“ 这人是谁?”酒保道:“他姓皮名熊,乃二十四名马贩之首。”包公记了姓名,吃完了饭,便先叫包兴到县传谕,就说老爷即刻到任。包公随后就出了饭铺。尚未到县,早有三班衙役书吏人等迎接上任。到了县内,有署印的官交了印信,并一切交代,不必细说。

包公便将秋审册籍细细稽察,见其中有个沈清伽蓝殿杀死僧人一案,情节支离。便即传出谕去,立刻升堂,审问沈清一案。所有衙役三班早知消息,老爷暗自一路私访而来,就知这位老爷的厉害,一个个兢兢业业,早已预备齐全。一闻传唤,立刻一班班进来,分立两旁,喊了堂威。包公入座,标了禁牌,便吩咐带沈清。不多时,将沈清从监内提出,带至公堂,打去刑具,朝上跪倒。包公留神细看,只见此人不过三旬年纪,战战兢兢匍匐在埃尘,不象个行凶之人。包公看罢便道:“沈清,你为何杀人,从实招来。”沈清哭诉道:“只因小人探亲回来,天气太晚,那日又蒙蒙下雨,地下泥泞,实在难行。素来又胆小,又不敢夜行,因在这县南三里多地,有个古庙暂避风雨。

谁知次日天未明,有公差在路,见小人身后有血迹一片,公差便问小人从何而来。小人便将昨日探亲回来,天色太晚,在庙内伽蓝殿上存身的话,说了一遍。不想公差拦住不放,务要同小人回至庙中一看。哎呀太爷呀!小人同差役到庙看时,见佛爷之旁有一杀死的僧人。小人实是不知僧人是谁杀的。因此二位公差将小人解至县内,竟说小人谋杀和尚。小人真是冤枉,求青天大老爷照察!“包公闻听,便问道:”你出庙时是什么时候?“沈清答道:”天尚未明。“包公又问道:”你这衣服因何沾了血迹?“沈清回道:”小人原在神龛之下,血水流过,将小人衣服沾污了。“老爷闻听点头,吩咐带下,仍然收监。立刻传轿,打道伽蓝殿。包兴伺候主人上轿,安好伏手。包兴乘马跟随。

包公在轿内暗思:“ 他既谋害僧人,为何衣服并无血迹,光有身后一片呢?再者,虽是刀伤,彼时并无凶器。”一路盘算,来到伽蓝殿。老爷下轿,吩咐跟役人等,不准跟随进去,独带包兴进庙。至殿前,只见佛像残朽败坏,两旁配像俱已坍塌。

又转到佛像背后,上下细看,不觉暗暗点头。回身细看神龛之下,地上果有一片血迹迷乱。忽见那边地下放着一物,便捡起看时,一言不发,拢入袖中,即刻打道回衙。来至书房,包兴献茶,回道:“ 李保押着行李来了。”包公闻听,叫他进来。

李保连忙进来,给老爷叩头。老爷便叫包兴传该值的头目进来。

包兴答应,去不多时,带了进来,朝上跪倒。“小人胡成,给老爷叩头。”包公问道:“咱们县中可有木匠么?”胡成应道:“有。”包公道:“ 你去多叫几名来,我有紧要活计要做的,明早务要俱各传到。”胡成连忙答应,转身去了。

到了次日,胡成禀道:“小人将木匠俱已传齐,现在外面伺候。”包公又吩咐道:“预备矮桌数张,笔砚数份,将木匠俱带至后花厅,不可有误。去罢。”胡成答应,连忙备办去了。

这里包公梳洗已毕,即同包兴来至花厅,吩咐木匠俱各带进来。

只见进来了九个人,俱各跪倒,口称:“老爷在上,小的叩头。”

包公道:“如今我要做各样的花盆架子,务要新奇式样。你们每人画一个,老爷拣好的用,并有重赏。”说罢吩咐拿矮桌笔砚来。两旁答应一声,登时齐备。只见九个木匠分在两旁,各自搜索枯肠,谁不愿新奇讨好呢。内中就有使惯了竹笔,拿不上笔来的;也有法官的,战战哆嗦画不象样的;竟有从容不迫,一挥而就的。包公在座上,往下细细留神观看。不多时,俱各画完,挨次呈递。老爷接一张看一张,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的叫吴良。”包公便向众木匠道:“你们散去。将吴良带至公堂。”左右答应一声,立刻点鼓升堂。

包公入座,将惊堂木一拍,叫道:“吴良,你为何杀死僧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吴良听说,吃惊不小,回道:“小人以木匠做活为生,是极安分的,如何敢杀人呢?望乞老爷详察。”老爷道:“ 谅你这厮决不肯招。左右,你等立刻到伽蓝殿将伽蓝神好好抬来。”左右答应一声,立刻去了。不多时,将伽蓝神抬至公堂。百姓们见把伽蓝神泥胎抬到县衙听审,谁不要看看新奇的事。只见包公离了公座,迎将下来,向伽蓝神似有问答之状。左右观看,不觉好笑。连包兴也暗说道:“我们老爷这是装什么腔儿呢? ”只见包公重新入座,叫道:“吴良,适才神圣言道,你那日行凶之时,已在神圣背后留下暗记。下去比来。”左右将吴良带下去。只见那神圣背后肩膀以下,果有左手六指儿的手印。谁知吴良左手却是六指儿,比上时丝毫不错。吴良吓得魂飞胆裂,左右的人无不吐舌说:“这位太爷真是神仙,如何就知是木匠吴良呢?”殊不知包公那日上庙验看时,地下捡了一物,却是个墨斗。又见那伽蓝神身后有六指手的血印,因此想到木匠身上。

左右又将吴良带至公堂跪倒。只见包公把惊堂一拍,一声断喝,说:“吴良!如今真赃实犯,还不实说么?”左右复又威吓说:“快招!快招!”吴良着忙道:“太爷不必动怒,小人实招就是了。”刑房书吏在一旁写供。吴良道:“小人原与庙内和尚交好,这和尚素来爱喝酒,小人也是酒头鬼儿。因那天和尚请我喝酒,谁知他就醉了。我因劝他收个徒弟,以为将来的收缘结果。他便说:‘如今徒弟实在难收。就是将来收缘结果,我也不怕。这几年的工夫,我也积攒了有二十多两银子了。’他原是醉后无心的话,小人便问他:‘你这银子收藏在何处呢?

若是丢了,岂不白费了这几年的工夫么?‘他说:’我这银子是再丢不了的,放的地方人人再也想不到的。‘小人就问他:’你到底搁在哪里呢?‘他就说:’咱们俩这样相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他方说出将银子放在伽蓝神脑袋以内。小人一时见财起意,又见他醉了,原要用斧子将他劈死了。

回老爷,小人素来拿斧子劈木头惯了,从来未劈过人。乍乍儿的劈人,不想手就软了。头一斧子未劈重,偏遇和尚泼皮要夺我斧子。我如何肯让他,又将他按住,连劈几斧,他就死了。

闹了两手血。我将左手扶住神背,右手在神圣的脑袋内掏出银子,不意留下了个手印子。今被太爷神明断出,小人实实该死。“

包公闻听所供是实,又将墨斗拿出与他看了。吴良认了是自己之物,因抽斧子落在地下。包公叫他画供,上了刑具,收监。

沈清无故遭屈,赏官银十两,释放。

刚要退堂,只听有击鼓喊冤之声。包公即让带进来。但见从角门进来二人,一个年纪二十多岁,一个有四十上下。来到堂上,二人跪倒。年轻的便道:“小人名叫匡必正,有一叔父开缎店,名叫匡天佑。只因小人叔父有一个珊瑚扇坠,重一两八钱,遗失三年未有下落。不想今日遇见此人,他腰间佩的正是此物。小人原要借过来看看,怕认错了。谁知他不但不借给看,开口就骂,还说小人讹他,扭住小人不放。太爷详察。”

又只见那人道:“我是江苏人,姓吕名佩。今日狭路相逢,遇见这个后生,将我拦住,硬说我腰间佩的珊瑚坠子是他的。青天白日竟敢拦路打抢,这后生实实可恶。求太爷与我剖断剖断。”

包公闻听,便将珊瑚坠子要来一看,果然是真的,淡红光润无比。便向匡必正道:“ 你方才说此坠重够多少?”匡必正道:“重一两八钱。倘若不对,或者东西一样的极有,小人再不敢讹人。”包公又问吕佩道:“ 你可知道此坠重够多少?”吕佩道:“此坠乃友人送的,并不晓得多少分两。”包公回头叫包兴取戥子来。包兴答应,连忙取戥平了,果然重一两八钱。包公便向吕佩道:“此坠若按分两,是他说的不差,理应是他的。”

吕佩着急道:“哎呀,太爷呀!此坠原是我的好朋友送我的,又平什么分两呢?我们江苏人是不敢撒谎的。”包公道:“既是你相好朋友送的,他叫什么名字?实说。”吕佩道:“我这朋友姓皮名熊,他是马贩头儿,人所共知的。”包公猛然听皮熊二字,触动心事,吩咐将他二人带下去,立刻出签传皮熊到案。

包公暂且退堂,用了酒饭。

不多时,人来回话:“皮熊传到。”包公复又升堂:“带皮熊。”皮熊上堂跪倒,口称:“太爷在上,传小人有何事故?”

包公道:“ 闻听你有珊瑚扇坠,可是有的!”皮熊道:“有的。那是三年前小人捡的。”包公道:“ 此坠你可送过人么?”皮熊道:“小人不知何人失落,如何敢送人呢? ”包公便问:“此坠尚在何处? ”皮熊道:“现在小人家中。”包公吩咐将皮熊带在一边,叫把吕佩带来。包公问道:“ 方才问过皮熊,他并未曾送你此坠。此坠如何到了你手?快说!”吕佩一时慌张,方说出是皮熊之妻柳氏给的。包公就知话内有因,连问道:“柳氏他如何给你此坠呢?实说!”吕佩便不言语。包公吩咐掌嘴。两旁人役刚要上前,只见吕佩摇手道:“哎呀,老爷不必动怒。我说就是了。”便将与柳氏通奸,是柳氏私赠此坠的话说了一遍。皮熊在旁听见他女人和人通奸,很觉不够瞧的。包公立刻把柳氏传到。谁知柳氏深恨丈夫在外宿奸,不与自己一心一意。因此来到公堂,不用审问,便说出丈夫皮熊素与杨大成之妻毕氏通奸。“此坠从毕氏处携来,交与小妇人收了二三年。小妇人与吕佩相好,私自赠他的。”包公立刻出签传毕氏到案。

正在审问之际,忽听得外面又有击鼓之声,暂将众人带在一旁,先带击鼓之人上堂。只见此人年有五旬,原来就是匡必正之叔匡天佑,因听见有人将他侄儿扭结到官,故此急急赶来,禀道:“三年前不记日子,托杨大成到缎店取缎子,将此坠做为执照。过了几日,小人到铺问时,并未见杨大成到铺,亦未见此坠。因此小人到杨大成家内,谁知杨大成就是那日晚间死了,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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