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姐妹五人都不在父母身边?”
“是。”女子点点头,苦笑,“虽说如此,我却不怨那些为官的。这些都是因为太阁的野心……当然,太阁也并非心存恶意,他也是为了日本。这些我都知道。”
宗湛吃惊地看了宗室一眼,宗室依然不动声色。
“实陈上,岛津重臣也在频频拜访治部大人,向大人诉苦。”女子从容道。
“此事当真?”宗湛惊道。
宗室轻轻点头,“听说昨日也去了一批,新纳旅庵、町田出羽、本田六右卫门等人还和治部大人谈了半日。”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连年征战不说,再加上狂风暴雨酿成的洪涝,真是民不聊生啊。”
“现在难民也还源源不断。”
宗湛点点头,转向女人,“那后来呢?”
“治部大人向岛津重臣们面授机宜时,小女子刚巧在旁。为了防止领民外逃,治部大人令他们向那些要卖身的百姓收一斗米。老爷子您想,都到了卖儿鬻女的地步,百姓怎还有米?没有米却让人交米,宁愿让老百姓吃泥土,也不许其逃走,这是什么世道?他们还说,若还有逃走者,就让里正代交。这样一来,里正只好对村民严加看管,不许人逃走……老爷子,小女子身子下贱,无论对方多么卑贱,是水手还是人夫,我都愿意委身于他。小女子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进贵府的。可我从来……未想过要卖身给一个恶魔。”
宗湛的眼圈不觉红了,他挠了挠头,道:“唉,太阁大人也没留下什么好礼啊。”
宗室闭上眼,像是在祈祷。
“明知一粒米都没有了,却偏偏要人交出一斗米!”宗湛长叹一声,对女子道,“你也情有可原。只是,你若以此为由回来,也有些说不过去。你说呢?”
女子慌忙拭了拭眼泪,“请老爷子原谅。小女子无话可说,亦无计可施。”说完,她又恢复了刚才的娇媚,笑道:“不然,您就说是治部少辅大人把我赶了出来。”
“赶了出来?”
“是。那位大人还没碰我,就板着脸问我有没有毛病。”
“毛病?”
“是,小女子身在花街柳巷……”
“哦,这倒有些道理。那么你是如何回话的?”
女子眼神坚定,坦然答道:“我说,大人这般害怕,就让我回吧。
“哈哈……他当然害怕了。你这么一说,治部肯定无言以对。”
“不,老爷子想差了。他一本正经坐在那里,责备我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哦?”
“我本想回答说,他身子贵重,要代太阁掌管天下……可若那么回答,恐会颇为无礼。不过他却絮絮叨叨训斥了我近半个时辰。”
小个子三成耸着肩,在房中训斥女子的样子,不禁浮现在眼前。宗湛直想笑。是啊,他那个样子,连女人都会讨厌……宗湛点点头。“好了好了,你先到一边候着,我和岛屋再合计合计。”
女子退了出去。宗湛放声笑了起来,“我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
岛井宗室却道:“我明白治部转住我家的原因了。”
宗湛轻轻摆手道:“我也明白。他是不想让毛利大人和浅野大人知道他的意图。估计不久之后,也会以你家不便为由,搬进多多良村的名岛城。”
“神屋先生连这都想到了?”
“不错。看来同朝鲜的谈判,毫不顺利。”
“是。开始时还想把一位朝鲜王子扣为人质,此外,还想让朝鲜年年进贡大米、虎皮、豹皮、药种、蜂蜜等。可事情远无那么简单……”
“或许太阁已薨的消息被泄露了。”
“让王子做人质的事也就算了,唯有进贡一事,关系到朝廷面子,所以几次三番命令在朝将士和朝鲜谈判。可连此事好像也被拒绝了。”
岛井宗室说完,神屋宗湛低头沉思,“这样一来,天下便能安定?”
无论如何,九州都是三成的天下。可是由于此次战事,局势大变。肥后宇土和隈本的对立本就甚是尖锐。宇土的小西行长支持淀夫人,隈本的加藤清正则忠于北政所。两次征朝,二人都争做前锋,事事寸步不让。他们的对立和领民的疲敝,让岛井宗室和神屋宗湛吃尽了苦头,尤其是在筹集军饷和粮草诸事上。领民疲敝之状当然不只这两家有,毛利、黑田、锅岛、有马、岛津等大名无不深受其累。
九州诸大名派遣的兵力,数毛利氏最多。因毛利的领地横跨九州和中国,便出了三万二千人。其他人亦是不堪重负。岛津又弘一万,加藤清正一万,锅岛直茂与胜茂父子一万二千,黑田长政五千,小西行长七千,再加上立花、松浦、大村、宗、有马等,仅九州地区就出了十万兵力。
“各方都来筹集钱粮,弄得我们两手空空,这也罢了,只要日后天下太平,我们肯定还能赚回来。但再这样争来斗去,我们还有何指望?”
神屋宗湛苦笑道:“以你的判断,这次收买治部少辅有无不妥?”
岛井宗室悄悄望了望四周。身边没人,只有茶釜的水声在十六叠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神屋,光悦都说了些什么?”
“此人一开始就是德川一途,也深得太阁大人欢心,我却不甚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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