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两套从日军军官身上剥下来的军服军靴,军统小组的人暂时返回了杨柳巷一号院。
王穗花看了看腕子上的浪琴手表,还不到九点,距离中央军攻击同蒲铁路的“山鹰”作战开始时间尚有两个多小时。但渗透进入文城火车站南货场的行动,必须现在就启幕了!
根据连日来潜伏在火车站货场的两名特务连士兵的观察,从太原方向驶来的日军军列,往往不分昼夜地进入火车站南货场,卸下各种辎重补给。伪装成装卸工的特务连士兵,拿不到具体的车次排列表(而按照军统女少校的分析,这些日军军列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运行规律),因而无法确定今晚是否会有新的军列进站。
值得庆幸的是,南货场也就是日军兵站的大门虽守卫森严,但对穿着军装进进出出的日军人员并不加以盘查,只是重点搜检出入其中的为数不多的中国人。
而南货场内,日军辎重兵联队官兵装卸、分拣、运送各种军火补给的繁忙工作,往往要持续到午夜时分才停止。这无疑给混入南货场并在里面安放炸弹,提供了便利。
在杨柳巷一号院的房间内,特务连长赵木头与一名部下换上了日军军服,军统男中尉李彦站在两人的对面端详了几番,觉得如果处于货场夜晚的灯光下,两人的伪装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关键是要大模大样地往里走,千万不要拿眼神儿去理会门口站岗的哨兵,”接受过军统培训的李彦,语重心长地叮嘱着赵木头二人:“你们不去看他们,他们也就不会注意你们。”
特务连长频频点头,话说类似这样的乔装闯关,他也不是第一次了——跟随391团在大榆树山内驻扎的时候,赵木头就曾带领部下乔装成贩牛肉的商人,屡次混入日本人把守的丰店县城。
不过今晚的任务还是有些不一样,首先,乔装的身份变成了日本军官,其次,日军对兵站的戒备力度,也一定大于普通的城门。
王穗花亲自抵近观察过南货场的大门警戒哨,也清楚整个濑名师团辎重兵联队有数千人上下,而目前南货场兵站内的日常辎重作业,至少是由一个千人左右的辎重兵大队在轮番实行——货场兵站门口的哨兵根本无法记住所有人的面容;因此,她对赵木头二人成功混入其中并无顾虑。
真正让她不放心的是,进入货场后能否快速找到易燃易爆的军火弹药储备点,并顺利安置定时炸弹。那才是重中之重。
行伍出身的特务连长,当然明白一个辎重兵站内、什么样的东西才是最容易大面积引爆的:首选汽油,其次是炮弹、手雷,最后是子弹。至于军装被褥帐篷之类的,只适合放火,定时炸弹对其功效不大;而枪炮等武器器械以及粮食,则是最不应该选择的目标。
但偌大一个货场,要想找到适合安置定时炸弹的储备点,就必须一处一处地勘察,军统女少校担心在这个过程中,赵木头二人的行动会引起货场内日军的怀疑。而一旦遭到盘问,不懂日语的两个特务连官兵,顷刻间就会原形毕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赵木头倒是满不在意地安慰着军统女少校:“真要暴露了身份,老子就当场和小日本子刺刀见红,拼个同归于尽就是了!到时候请王少校通知我的团座,让他给我和弟兄们报仇。”
这番话说得慷慨凛然,王穗花禁不住盯着年轻的中央军上尉好一会儿,没有言语;良久,她才凝重地点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屋里去取她亲手制作好的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制作得很精巧,这项从军统青浦班学来的技术,王穗花也算得上是运用纯熟了。整个炸弹装置,固定隐藏在一个日军军用饭盒里,这种为日军官兵普遍装备的饭盒,由于常见而不易引来怀疑。定时装置是一块瑞士手表,手表的机芯系统强大且稳定;炸药也是高爆性的雷管。
当着赵木头以及另一名将要潜入货场的特务连士兵的面,王穗花演示了开关饭盒、调制时间的要点。特意强调,一定要在确定可以妥善放置定时炸弹后,才可打开定时开关,而手表指针一旦启动,他们就必须在四十分钟的时间内撤离。
“你们把饭盒明晃晃地捧在手里,往货场里走,这样看门的哨兵就会认为你们是在给同伴捎带宵夜,”军统女少校同时还准备了另一个真正的饭盒来混淆视线,赵木头与部下人手一个:“放心,只要不连接上定时装置,即使晃动饭盒,炸药也不会意外起爆。”
接近晚十一点的文城火车站,完全不见了白天的喧嚣与繁忙,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车站内外到处透着一股冷清的意味。站内月台上几无人迹,票房里蜷缩着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以及少数等待乘车的旅客;车站外面的小广场上,除了偶尔路过的行人,就只有几个流动小贩:卖烟卷的、卖烤地瓜的,还有一个挑着担子卖热馄饨的,都在这个尚存寒意的春夜里,不甘心地期企盼着能做成一桩生意。
一个脖子上挎着卷烟箱子的小贩,在广场上漫无目的地逡巡,但在他那顶遮住耳朵和眉毛的毡帽帽檐,有意靠近着火车站的南货场方向,因为他今晚的任务,就是策应即将在那里实施的绝密行动。
这是八路军徐旅二营敌工队平日潜伏在火车站北货场一带的两名队员之一,白天,他和伙伴在货场扛活做力工,晚上则挎着这个卷烟箱子在站前广场一带转悠一阵——而今晚,他的转悠则具有了明确目的性:在外围接应潜入火车站月台、破坏南货场电闸的敌工队战友。
与此同时,由肖俊平和陈栓柱分头带领的两个敌工队行动小组,已经在准备进入各自的目标位。
此前,敌工队长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决定不等灵石县方向的同蒲铁路作战打响、便带人提前潜入文城火车站南货场。这也是肖俊平反复考量之后才最终下的决心;而徐旅二营副营长吴子健曾经给他的指示是,利用南同蒲铁路发生大战、文城日军受到震动引发慌乱之后,再行寻找时机动手。
这一指示表面上看有其合理性,不过,对日军了解颇深的前国军电讯参谋肖俊平,深知像濑名师团这样的日军常设师团,往往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除非自身受到强力攻击,否则不大可能因为几十里之外的铁道线发生战事、就产生慌乱波动。至于坐落在火车站南货场内的日军兵站,平时就戒备森严,一旦附近有战事发生,无疑会更加严防死守。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动手潜入日军兵站的时机,设置于南同蒲铁路战斗打响之前,应该更为恰当。
肖俊平临时做出的这个决定,并没有引来副队长陈栓柱等敌工队成员的质疑或反对。大家都觉得,只要能从火车站南货场把需要的军火枪械偷出来,就是最大的胜利,至于动手的时间,并不重要——自从徐旅二营敌工队潜入文城建立地下情报站,大洋、金条花掉了不少,截至目前却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这让敌工队这些出自徐旅二营5连的老兵们,格外感到不安甚至惭愧。现在突然有了建立功勋的机会,大家当然不会过于纠结所谓的动手时机。
然而,肖俊平还是失算了,一列从太原方向开来的日军军列,装载着粮食和其他给养,突然驶入了文城火车站,并在月台上开始卸货;这使得火车站月台与南货场之间的地带一下子变得繁忙起来;更糟糕的是,守卫火车站的日军哨兵也随之增加了!
陈栓柱带领一名敌工队队员——即平日潜伏在火车站北货场做工的另一名敌工队员——原本打算接近车站月台南端的那排平房,平房中的一间安装着控制整个南货场的电闸。他们二人的任务便是进入平房内彻底捣毁电闸,令整个南货场陷入黑暗之中。可是,突然进站的军列以及由此临时增加的日军岗哨和巡逻兵,无形中筑起了一道防线,将陈栓柱二人完全挡在了外面。
这种情况下,穿着平民服色的两个敌工队员除非武力闯关,否则绝无可能进入那间装有电闸的平房内。可面对数十名核枪实弹的日军,以及虽未携带武器但人数众多的辎重兵联队的士兵,陈栓柱二人根本不具备武力闯关的条件。
更为棘手的是,如果不能迅速进入平房捣毁电闸,这两个货场搬运工装束的敌工队员,便无法在这一带逗留过久,因为那很有可能招致游荡在火车站内外的日伪便衣特务的怀疑。两人身上都携带了短枪和短刀,倘若遭到日伪特务的搜检,就只剩了拼命一条道。
无奈之下,敌工队副队长陈栓柱选择了暂时离开、并前去寻找肖俊平小组的动作。
肖俊平此刻正带着四名敌工队员,埋伏在南货场以西的一个小荒丘后面。他们的正前方十几米处,就是南同蒲铁路线的上行和下行铁轨,火车站南货场也就是日军兵站,隔着铁轨,与这座小荒丘相望。
小荒丘由黄土和丢弃的煤块混杂而成,从前,应该是有火车车皮临时在这里卸运过煤炭;如今则是一派漆黑荒凉。
伏在这道小荒丘上,徐旅二营的敌工队长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铁道线对面的南货场,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货场内似乎很喧闹。显然,刚刚进站的日军军列让辎重兵们忙碌起来。
肖俊平意识到了不妙——迟迟不见捣毁电闸,已经证明陈副队长他们无法接近那趟平房了。如此一来,要么在这里死等,等待日军完成军列的装卸,但那几乎不可避免地将时间拖到十一点之后!要么现在就冒险行动,摸进南货场去!
肖俊平攥着望远镜的手冒出了冷汗,心跳剧烈地加快:必须做出抉择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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