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五儿,高太君早就回苏州去了,只因不放心这个没娘的孩子,便留在江宁。
高太君正在这里哄五儿,李氏打外头进来。她见老太君神色如常,才放下下来,挥了挥手打发丫鬟奶子们抱着五儿暂退下。
高太君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也不看李氏,冷然道:“我这边没事,新媳妇头一回来家,你这当婆婆的也要忙,来这边做什么?”
李氏原是过来请母亲过去赴宴的,见母亲这般态度,想起方才初瑜来请安时受到的待遇,很是为难的问道:“母亲可是不喜欢颙儿媳妇?”
高氏没有应声,却是侧过身去,望向观音像,神情越发木然,与平日的慈爱判若两人。
“母亲……”李氏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又何必耿耿于怀?况且这陈年往事,也怨不到颙儿媳妇身上?”
高太君闻言,不由得有几分恼,指了指李氏,埋怨道:“就算不是儿子,你也是当女儿的,怎能如此说?莫不是这皇帝给了你家小恩小惠,就让你将之前的仇怨都忘记了?”
李氏见老太君生气,忙过来帮她拍拍后背,越发陪着小心道:“母亲莫恼,女儿这般说,只是不忍心颙儿在中间为难罢了!女儿就这一个儿子,这次回来,听说最多也不多是在家待个十天半月,就又到北边去当差,再回来还不知是何时!母亲……就当是瞧着女儿、外孙儿面上……”她只这样说着,就红了眼圈。
高太君瞧了她半晌,最终喟叹一声:“我原就说过,落得眼不见心为静,要先回苏州去,偏你与曹女婿都拦着,说是年关,这般回去不好!眼下……,唉,罢了罢了,不叫你这做娘的为难。就说我身子乏,这几日不必叫他们过来请安了!”
“母亲……”李氏还要再劝,被高太君的满目寒霜给冻回去。
高太君也不再看她,注视那观音像,肃然道:“淑卿,你要记住,就算嫁进曹家,你也是李家的女儿!李家给予你的,比你能够想像的还要多。不管何时时候,你都不能忘记这点,否则我这老婆子就算是到了地下,也难瞑目!”
李氏见高太君话说得这般重,心下着急,忙道:“母亲,女儿没别的意思,只妇确是个不错的孩子,想着您若是放下心结。让他们小两口以后好好孝敬您!”
高太君闻言转过头来,盯着李氏的眼睛,沉声道:“淑卿,我还没有老糊涂。这几年你们府与你哥哥那边往来就少了,去年还特意的接我过来,也不像是单单因想念我的缘故吧?”说话间她一改平日温煦慈爱的模样,脸上除了郑重,更是带着一层寒意。
李氏听高太君提到这个,有些心虚,犹豫着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说辞。
高太君见了,摇摇头:“傻孩子,自小你说谎何时瞒住过我?!到底你们夫妻两个在算计什么,拦着不让我回去的缘故又是什么?总不会是怕担上干系,接出我老婆子来,省得被李家连累吧?”
其实高太君只是随口猜测,没想到却是点个正着。李氏脸色一僵,呐呐的,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辩解。
高太君本是无心,见她这个反应。这方觉得不对,慌忙一把拉着李氏的手,急声道:“看来,这是老婆子说着了?到底你哥哥他们家有什么祸事,害得连你们要这般避开嫌疑?”说到这里,她脸上怒气渐生,又狠狠甩了李氏的手,指着李氏道:“我方才说什么了?你竟都给抛到脑后,李家对你……李家对你……”
高太君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氏心中委屈得不行,哽咽着道:“母亲!那您让女儿如何做?大哥那边,我们岂是没帮过,没好生相劝过的?颙儿父亲这些年哪次见到不劝他?劝他收敛收敛,尽快将亏空还上;劝不要落下太多纰漏,以免触怒了皇帝,惹来不测之祸。然大哥的脾气,母亲又不是不知,最是好强的,怎会听劝告?”
高太君听李氏是担心亏空这个,松了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就只得你们夫妻两个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了!这个先前我同你伯母也听你大哥提过,那亏空还不都是前些年接驾花费的,又并不是咱们自家的开销!你大哥官职不高,俸禄不多,家中人口又多,哪有什么积蓄?就算这几辈子人攒下一些,还要给子孙攒些个家底。拿自家的银子堵了皇家的亏空,难不成让孩子们以后喝西北风去?”
“母亲,那亏空毕竟是以大哥的名义亏欠的!再加上听颙儿父亲说,大哥为了补前面的亏空,在盐政上又挪了银两!这万一哪日皇帝追究下来,想要再补就晚了!况且这亏空也不是小数目,若不尽早着手,到时候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补都是补不上。”李氏苦口婆心的劝着,心中还隐隐期盼着,若是能够劝动母亲,让母亲去信劝说大哥,说不定会有奇效。
高太君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哼了一声:“这亏空是皇家的亏空,皇帝也当是知道的,你们这般小心又有个什么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皇上若是想要抬举哪一个,不会挑着你这些个不是;这皇上若是想要收拾哪一个,就算你没有不是也是不是!”
李氏听着不由生疑,母亲只是守寡多年的宅门妇人,怎么会有这般感慨?就算父亲之死与朝廷有些干系,也不至于如此愤懑。她愣怔的瞧着母亲,已是不知说什么应对才好。
高太君像是也察觉出自己失态,立时收声,低头捻动念珠,半晌,似是下了主意似的,坚定道:“既然你们夫妻担心受李家连累,那我这老婆子越发不能在你这边待了!我比不得你们心狠,就算李家真落难了,我也会回去陪着!你大伯母待我如何,待你又是如何,这个不肖我这老婆子说,你自晓得!若真有万一,我那时回去,还叫你们为难,何苦呢?还不若眼下趁着太平,两家少了干戈,到时你们过你们的太平日子,我们守着我们的灾去!”
李氏听到这里,哪里还受得住,双膝跪在炕前:“母亲,女儿怎会是这个意思?就算颙儿父亲,也从没有想着单保全自己个儿的!早就思量妥当,只要不是两家同时落难,总好相互扶持着,也是以防万一罢了!母亲这么说,还叫女儿怎生辩白!”
高太君挪开身子,并不受李氏的跪拜,但也晓得方才话说重了,刚想婉言相劝,就听门外有人道:“母亲、外祖母!”
听是曹颙的声音,高太君忙低声唤李氏起身。待到李氏擦了泪,收拾妥当,高太君方开口叫曹颙进来。
原来,开阳院里,曹荃与兆佳氏已经带着几个孩子过来。曹颙与初瑜也去了,全家上下,就等着李氏请高太君过去,偏李氏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曹颙便自告奋勇的过来,顺便也想看看外祖母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想着好对症下药,哄老人家开心。
一进屋子,曹颙就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虽然高太君脸上慈爱依旧,李氏也是带着笑,但是总是让人觉得神情有些僵硬。再仔细看看母亲两眼,虽然眼泪像是擦拭了,但是微微泛红的眼圈却是无法掩饰的。
曹颙有些难过,担心是为了初瑜,母亲才会受到外祖母训斥。虽然他心中疑惑,却因身为晚辈,又是涉及到妻子,实不好当面直言相问,便面色如常,笑着请外祖母与母亲过去赴宴。
高太君本要开口拒绝,但见李氏满眼祈求,心中喟然长叹,点了点头。
第200章 城里
虽然高太君恼怒之下,说要回苏州去,但是又哪里好说走就走?毕竟只有李氏这一个女儿,还是不愿意她太过为难,况且又听说这几日李家就要使人来江宁。
李氏好不容易劝下老太君,这才想起儿子这边的异常来,这日等曹寅出去,便打发绣鸾将珠儿、翠儿带来。
虽然已经做了婆婆,但是李氏不好当众相问,便打发绣鸾与婆子们都下去,单留了珠儿、翠儿两个说话。
珠儿与翠儿心里也影影绰绰的有些数,满脸羞红,头垂得低低的,下巴直抵到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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