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心绷得紧紧的,他死死捏住自己的拳头,不让双手抖动。
罗以南找到张文秀。张文秀刚刚配合医生做完一个手术,她两眼充满血丝,疲惫尽在脸上。她说:又有个年轻的男人少了一条腿。
罗以南听得心内战栗,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很累吗?张文秀说:是呀,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罗以南便有些担心,说:那怎么行。张文秀说:今晚我争取打个盹吧。你来换药?
罗以南便说,他是来找一个叫莫正奇的人,他是独立团的连长,负了伤,肯定送来了这里。莫连长是梁克斯的表哥,他想问问他梁克斯究竟如何了。张文秀说:我知道他。他的未婚妻郭湘梅是我的朋友。
罗以南没料到会如此顺利,说:太好了!能带我去见他吗?张文秀说:当然。不过他情绪似乎不稳定。罗以南忙说:我不会影响他休息,我只想问问梁克斯到底怎么样。张文秀说:他的情绪波动正是为着他的表弟。罗以南心一凛:他怎么样了?张文秀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另一个女护士叫了一声:湘梅,这位同志是来找莫连长的。
女护士走过来,她神色忧郁。罗以南心里怦怦直跳,女护士上前,伸出手说:我叫郭湘梅。罗以南忙也伸手,说:我叫罗以南,跟梁克斯是同学。郭湘梅说:我知道你,你们一起从湖南追过来的。你找莫正奇做什么?罗以南说:我想知道梁克斯的情况。郭湘梅有着片刻的犹豫,但还是说:你跟我来吧。
武昌城 第九章(2)
罗以南和郭湘梅一起朝着莫正奇的病房走去,走到门口,遇到一个士兵,说:郭护士,我正要找你,莫连长他跑了。郭湘梅大惊:他身上带伤哩!能跑哪里去?士兵说:恐怕是去前面了。他用手指了指长春观方向。
郭湘梅说了一声糟糕,便急步朝外走。罗以南跟在她的身后,问:怎么回事?郭湘梅说:莫正奇心里压着两件事,一是曹营长的尸体还在阵地上,他追随他多年,不能忍受让他曝尸野外,二是他的表弟还在城墙下等他前去营救。
罗以南大惊:梁克斯在城墙下?郭湘梅说:正哥就是这么说的。他说小四从云梯上摔下来,双腿折断,不能行动。正哥把他拖到了城楼下,那里是死角,可以避开敌人的子弹。正哥向他保证,一定会去救他。因为没有人帮助,他无法回来。
罗以南立即着急起来:他双腿断了?我的天!怎么救呢?郭湘梅说:相信正哥自有办法。我不陪你了,我得去一趟长春观,他一定在那里。罗以南说:我跟你一起去。
郭湘梅想了想,又定睛看了看罗以南,没说什么,带着他到一间帐篷,她取了两个急救包,又找了几个水壶交给罗以南。郭湘梅说:我们还得找伙夫要点馒头,城楼下不止小四一个伤员,这样的天,他们又有伤,想必又渴又饿,要冲出来,不能没有体力。
罗以南暗自佩服她的细心,他把急救包和水壶都披挂在身上,跟着郭湘梅到临时伙房,讨了一袋馒头,把所有的水壶都灌满水。两人摸索着夜路,朝长春观而去。所幸头上有月光,勉强看得见脚下的路径。郭湘梅虽是女人,行走的步伐却又大又快,罗以南跟上她竟有些吃力。郭湘梅说:我小时候住在山里,出门就是长路,早练出来了。
快到长春观,影影绰绰中,见十几个人携着担架,朝宾阳门方向移动。郭湘梅低声说:恐怕就是他们。说着便加快了步子,压着嗓子叫了一句:莫正奇!队伍慢下来,一个人回转过身,迎向郭湘梅。还有一人,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罗以南借着月光,看清那个人就是莫正奇,他的头部包着纱布,肩上也吊着绷带。而他后面跟着的人,他看不清是谁,就算看清了,他也不认识。但郭湘梅却熟悉,这是吴保生。不等莫正奇开口,吴保生抢先说道:湘梅姐,你怎么来了?郭湘梅说:你来得我就来不得?莫正奇便对吴保生说:还是你嫂子晓得我的心思,我不去救他们,我是过不去的。郭湘梅说:救人就救人,有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啰嗦!莫正奇脸上浮出笑容:阿梅,还是你懂得我。郭湘梅说:我是哪个?连我都不懂得你,这世上还有哪个懂得你?莫正奇望着她,突然脸色暗下来,说:还有一个,他死了。他最懂得我,我不能让他死在露天里,我要让他有棺材睡。郭湘梅语气变得柔和了,说:我晓得,我正是来帮你的。她指了指罗以南背着的水壶和那袋馒头。
罗以南见莫正奇的目光投向了他,连忙说:莫连长,我是梁克斯的朋友,我要跟你一起去救他。莫正奇说:你们两个都在观里等着吧,有我们就可以了。保生,叫人把他身上的东西拿过来,分散交给大家。你伤没好,只动口莫动手。罗以南说:我拿得了。莫正奇说:分散给大家,这样,只要有人过去,他们就会有吃喝的。说着又转向罗以南:不然,所有人都过去了,就你没过,他们连一口吃的都没有,懂吗?说话间,吴保生已让人把罗以南身上披挂的水壶和药包全部卸了下来。罗以南恍然,他想,果然战场是需要经验的。
武昌城 第九章(3)
莫正奇说:罗同志,你陪郭护士进观里等着我们。郭湘梅坚定道:城楼下的伤员一定不少,可能需要处理一下才能行动呢!莫正奇同样坚定道: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死也不能让你死。郭湘梅说:你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活头?莫正奇望着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充满深情。吴保生说: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去抢尸救人,全都得活着。莫正奇想了想,低头说:先走吧,不能再晚了。
队伍继续朝前走,没有人说罗以南去还是不去,罗以南便跟在他们的身后。他突然也有些兴奋,恐惧感一扫而空。他想起了梁克斯的无所畏惧,原来人在这个时候,竟然并不害怕。
接近前沿阵地时,他们几乎是匍匐着前进了。因莫正奇已经两度来过,路径熟悉,所以他们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便到了城壕旁边。城楼巨大的身姿已经堵在眼前,楼上静悄悄的,刚刚打过一场大仗,这正是间歇期。双方人马都在休整,没有人认为这样的夜晚,会有人摸到城墙下来。二米二花二书二库二 ;www。7mihua。com
身处于此境,罗以南依然没有畏惧感,却有厌恶之心。这样的夏末之夜,本该有一种特别的清新。是热烈过后的夏天正欲抽身离去的清新,是肥绿过后的树叶渐次平静下来的清新。但此时此地,四下里都弥漫着血腥,就连远来的风,路过这里,也将此处的戾气像带病毒一样,携带到远处他乡。
莫正奇将队伍分成两拨,一拨人在越过护城河后,爬过一段开阔之地,去城楼下救伤员,另一拨人则去近旁小高地抢出曹渊的遗体。两拨人马的行动,都很危险,倘被城楼上的敌人发现,都会处于枪弹射程之内。尤其去城墙下的,因路途平坦,距离亦远一些,更加容易暴露。
莫正奇决定自己率人去城下救伤员,让吴保生率人去抢出曹渊的遗体。郭湘梅却希望莫正奇就在此处指挥即可,他身体有伤,不必亲自行动。
莫正奇说:废话!我在这里不动,那我来做什么?郭湘梅明确表示,一个人要量力而行,无论如何他不能去城墙下。因为这个过程过于艰难,距离又远,行动还必须快速。以他眼下的情况,必然不便,参与过去,只会拖累大家。本来大家是去救人,结果可能还得腾出人来多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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