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忽然转过脸来,对刘平道:“陛下你可不要学我们。臣子有臣子之道,天子有天子之道,不是一回事儿。”刘平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司马懿,这是他在试图开解自己。
曹丕一听司马懿口称“陛下”,立刻猜出刘平把两人身份都告诉司马懿了,不禁好奇道:“陛下您对司马先生如此信任,莫非之前你们认识?”司马懿面不改色:“我也是靖安曹的人,是郭祭酒安插在邺城的眼线。”靖安曹在各地都有耳目,多是利用当地大族的人,这个理由顺理成章,曹丕“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接下来,曹丕把自己在监狱内外的遭遇讲了一遍。刘平和司马懿都没想到,关在曹丕隔壁的那个健谈大儒,居然是田丰。这个人是袁绍麾下最知名的幕僚,无论是声望还是才智,都凌驾于沮授、审配、逢纪、公则等人之上,是冀州派的山岳之镇。南阳派和颍川派策动袁绍讨伐曹操时,田丰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公开指责袁绍,结果惹得袁绍大怒,把他关在监牢里,谁也不许探望。
“你身为曹氏之子,能得到这位河北名士的指点,福分不小啊。”刘平道。
曹丕叹道:“那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我能得拜为一夜之师,真是幸运。这等人才,却不为袁绍所用,他一定会败给我父亲的。有朝一日,我要进入邺城,亲自把田老师迎出牢狱。”
司马懿道:“田丰地位极高,对袁绍高层秘密一定知道不少。二公子你可曾听到过什么?”于是曹丕把田丰临行前那几句话也复述出来。司马懿听完以后,捏着下巴道:“审配对非冀州的大族子弟要有动作?这个消息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刘平见他眼神闪烁,就知道一定是在琢磨什么辛辣的东西。这时候曹丕补充道:“我还从田老师那里套出了许攸的下落。他如今被袁绍软禁,没有袁绍本人的手令,都不得靠近。”
司马懿看了眼刘平,后者轻轻摆了摆头。刘平找许攸的目的,司马懿是知道的。但曹丕为何要找许攸,这就没人清楚了。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任红昌突然上前一步,眉头紧皱:“二公子,那辆倒地的马车……那个车夫,生得什么模样?”曹丕一愣,他刚才叙述的重点都放在田丰身上,对那辆马车只当是意外事故而已,没多注意。在任红昌的要求下,他努力回忆了一番,略做描述,任红昌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是了,就是她。”
“谁?”
“吕布的女儿吕姬!想不到沮授居然把她藏进了袁府,怪不得我寻不着!”任红昌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莫非是个哑巴?”曹丕惊道。
“不错。她是天生口不能言,不过吕温侯毫不嫌弃,仍很宠爱她。”
刘平和曹丕都是一阵惊讶。吕姬居然在袁府,还化装成车夫掩护袁熙的老婆甄氏出逃,此中蕴涵的曲折内情,可当耐人琢磨。
审配的野心、许攸的处境、吕姬的出逃、甄氏的态度……曹丕这短短一夜,勾出了一大堆线索,千头万绪。在场的几个人又都各怀心思,一时间全沉默不语,试图从中理出个次序来。
“不能借助东山的力量吗?”司马懿突然问。如果这里有蜚先生的东山耳目,就容易多了。
“东山被严格限制在前线以及敌区发展,在冀州反而没多少根基。袁绍终究是对蜚先生不放心。”刘平回答。
司马懿闭目略微思考,露出笑意,他忽然指向刘平:“陛下你要找许攸。”脖子迅速转动,又看向曹丕,“你也要找许攸。”他又指向任红昌,“你要找吕姬。”他最后又指向自己,“而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做完这些事以后,顺利离开邺城。一共是这几件事,对不对?”其他三个人都望着他,等着下文。
司马懿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在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踱了几步,忽又回身,欲要开口,却忽然啧了一声,自嘲似的摆了摆手:“我已有了一个一石四鸟之计。”
等到司马懿说完以后,任红昌皱起眉头:“听起来不错,可是这计谋完全以你为主,一旦你有异心,这就是取死之道。第一,你为什么会帮我们?第二,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司马懿用手戳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第一个问题,我愿意;第二个问题,你们没得选择。”这个有些无赖的回答让任红昌脸色一沉。她觉得这个人在试图模仿郭嘉,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司马懿已走到她跟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不期然想起草原上的狼。
司马懿一甩袖子,忽然厉声道:“这里是邺城,不是许都。无论你们以前什么身份,最好都给我忘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只是一枚棋子,想要赢,就必须对我这个棋手无限信任,不能有丝毫动摇。即使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必须毫不犹豫地把脑袋伸过来。做不到这点的话,不如趁早离开邺城。”
曹丕听得双眼发亮,觉得这样的气度太对胃口了。任红昌却没被轻易说服:“我们无限信任你,但你若出卖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我真想算计你们,你们已经死了。”司马懿冷脸道。
曹丕偷偷扯了下任红昌的袖子,想把她拽走。任红昌甩开曹丕,对刘平说:“陛下,你信任这个人吗?”刘平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命相托。”任红昌又看了一眼曹丕,看到他也没什么反对意见,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到了门口,她停下脚步,回首道:
“吕布的那群兄弟,也曾经这么说过,两位可要记好。”
吕温侯英雄一世,却被侯成、宋宪、魏续三位好兄弟兼部下出卖。任红昌在白门楼前,亲眼目睹了吕布绝望而悲愤的怒吼。从那时候起,她就对男人之间所谓的“信任”全无好感,那些东西可以轻易被贪婪和怯懦撕碎。
任红昌默默离开了屋子,曹丕对司马懿道:“司马公子,我出去看看任姐姐,别再出什么意外。”司马懿笑道:“二公子请自便。”曹丕也推门出去,屋子里只留下司马懿和刘平两人。
望着曹丕离开的背影,刘平对司马懿道:“你觉得这孩子如何?”司马懿歪了歪脑袋:“胸中一团戾气,却能含而未露,引而不发。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得了。日后成长起来,成就不可限量呐。”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刘平矛盾地说。曹丕成长得越快,对汉室的威胁就越大。
司马懿侧眼看向刘平,似笑非笑:“其实我这计谋早想好了,只不过是想先跟你商量一下,免得事后落埋怨。”
“嗯?”
“我这计划,其实不是一石四鸟,而是一石五鸟。”
“一石五鸟?”刘平先是讶异,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不错。这第五只鸟,就是曹丕。我觉得不如趁这次机会把他干掉,为汉室除掉一个心腹小患。”司马懿漫不经心地翘起右手的小拇指,指向少年的背影,一脸轻松。
许褚大吼一声,像扔石头一样把两名乌巢贼惯入水中,激起两团水花。在他身旁,三十余名虎卫正在浴血奋战,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相持。
这里是乌巢大泽内的一处偏僻水域,数个奇形怪状的无人小岛把水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宛如老人的掌纹。此时大约有十几条小船正围攻着曹军的三条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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