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赤子(十六上)
马蹄声的的,在铺天盖地的炮声映衬下,细微得如桑蚕啃叶,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带着弟兄们策马飞奔,以最可能快的度脱离战场。
当炮声停下來后,小鬼子就会起今晚的第六次进攻,这一次,川田国昭不可能再妄想利用伪军当炮灰节约兵力,而两人身后的游击队战士们已经筋疲力竭,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不可能再将小鬼子击退一次。
“如果今晚我选择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反复纠缠,应该同样能达到迟滞鬼子的效果,那样的话,游击队的牺牲可能就不会这么大。”当最后一遍清点人数时,张松龄心里突然涌起几分难过,游击队的损失太惨重了,即便能保住老营和老营周围的产业和百姓,至少在一年之内,很难恢复到昨天阅兵时的状态,而周围的各路“豪杰”现游击队已经伤筋动骨之后,态度肯定又要生巨大的改变。
此战需要总结的地方很多,然而,现在还不是总结检讨战术得失的时候,弟兄们还沒完全脱离险境,张松龄无论心里多么难过,都必须先打起全部精神带领大伙从战场上离开,把游击队剩余的这点儿火种传承下去,老队长积攒这点儿家底儿不容易,晋察冀边区能坚持在长城之外如此远的位置打下一颗钉子,也非常不容易,只要这颗钉子还存在一天,小日本就无法宣布他们已经完成了对东蒙草原的同化,而白音、保力格这些习惯了服从强者的地方诸侯,也永远不会把全部赌注都压在小日本这条注定要沉沒的破船上。
“都跟上,注意坐骑的体力,该轮换时不要耽搁。”想到这儿,张松龄轻轻将大白马的缰绳紧了紧,回过头对所有人叮嘱。
距离阵地已经差不多有一公里远了,小鬼子的炮击还沒结束,他们仿佛试图用炮弹将游击队刚才藏身的地方彻底轰平,以此來泄他们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这群疯子。”张松龄皱了皱眉,低声怒骂,猛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麻,有股森然之意从心底直涌到根,“呯,呯,呯。”凭借多次在死亡边缘打滚形成的本能,他迅拔出了盒子炮,冲着身体侧后的某个位置就是一轮横扫,随即,双腿狠狠磕了一下马肚子,“加,别回头,附近有敌人。”
“驾。”众游击队员们看不清张松龄射中的位置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却习惯性地选择信赖,纷纷将身体趴在马脖子后,同时两条腿用力狠踹马镫,从中午到现在连口细料都沒吃到嘴的战马虽然体力已经下滑得非常厉害,但是在危急关头,依旧不愿辜负主人的信任,四蹄腾空,风一般冲向远处的黑暗。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三八枪子弹拖着尖啸,从游击队员们背后几米外的位置飞过,打得地面上草屑飞溅,却沒伤到队员们分毫,太快了,战马冲刺时的度,每秒钟高达三十余米,从侧后方一百多米的位置仓促开枪,即便是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也不能保证能击中目标,况且此处已经是照明弹的工作范围之外,光凭着头顶的月光和星光,肉眼只能看清楚目标的大致轮廓,根本沒有机会进行精确瞄准。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赵天龙怒气冲冲地回过头,与张松龄并肩断后,两支盒子炮左右开弓,冲着隐藏于黑暗中的敌人轮番扫射,距离如此之远,他也完全是在靠着直觉在瞎蒙,根本看不清敌人具体的位置,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哪路鬼怪。
“啾,,啾,,啾,,。”“呯,呯,呯。”“啾,,啾,,啾,,。”“呯,呯,呯。”盒子炮和三八枪在黑暗中你來我往,彼此之间的距离迅扯远,短短五六秒钟之后,双方就都处在了武器的准确射程之外。
看着对手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把盒子炮插回腰间,尾随自家队伍扬长而去,留给草丛中敌人的,只有马蹄带起的草屑和烟尘。
“八嘎特内。”距离游击队刚才经过位置大约一百米左右的草丛中,两名鬼子机枪手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冲着游击队已经濒临消失的背影追了过去,具体效果如何,却是谁也看不清楚,“八嘎,打了就跑算什么英雄。”鬼子机枪手又骂了几句,正欲追着马蹄扬起的烟尘继续开火,每个人屁股上,却挨了狠狠一大脚。
“行了。”满脸悻然的白川四郎从下属屁股上收起穿着皮靴的脚,低声斥骂,“早干什么去了,土八路都跑那么远了,才把机枪准备好,,帝国军人如果都像你们两个这样,早被土八路赶回老家去了。”
“嗨依,长官教训的是,我们训练不精,请长官处置。”两名挨了踢的鬼子机枪主射手不敢狡辩,从武器旁跳起來,腰弓得像煮熟的虾米,黑灯瞎火地摸了半个多小时,付出了淹死好几个人的代价,他们才看到了完成任务的希望,谁料就在此刻,土八路却突然骑着马从阵地上撤了下來,直接从他们眼前不到二百米的位置风驰电掣般跑了过去。
仓促间,鬼子们根本來不及合理组织火力,完全是靠着平素训练时形成的习惯,胡乱开枪拦截,而偏偏此刻他们随身携带,准备用來封堵游击队退路的两挺轻机枪都空着弹仓,完全沒有挥作用。
若是换了儿玉末次或者川田国昭两个,肯定要狠狠收拾两个机枪手一顿,至少,也得给他们几个大耳光,让他们长长记性,然而,白川四郎的个人涵养却远非另外两位同僚所能相比,只是摇着头扫了两名忐忑不安的机枪手一眼,便不屑地放过了他们。
“算了,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归师勿遏,他们已经骑在马背上了,沒必要逼着他们拼命。”一边示意机枪手走开,白川四郎一边继续轻轻摇头,仿佛已经洞悉了麾下这些家伙的真正心思一般,“况且他们已经成强弩之末,即便拼命跑,也跑不了多远了,骑兵终究是落后于时代的兵种,沒有精饲料补充,我不信战马能跑得过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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