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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在家就知道打架,你只能上这所学校。”“妈,我不上这样的学校……”“嘟……嘟……”突然传来刺耳的口哨声,我回头看见父亲嘴里叼着口哨冲着我大声吹着……

突然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新来的班长用手电筒照着我的眼睛,笑眯眯地说:“紧急集合!”啊?紧急集合?我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结果脑袋咣地一声撞在天花板上,一阵尘土落在我的身上。紧急集合应该做什么啊?我借助班长的手电光,看见所有人都在穿衣服,把铺好的被子又重新叠起来,很多人已经拿着绳子捆上了背包。班长站在地中间,看着我:“你的背包绳呢?”“啊?好象在……”我急忙翻找,可是床上乱七八糟的,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俩被打背包了,把衣服穿好就行了。”“好”我急忙抓起衣服,黑灯瞎火的,穿了几次都没穿进去。此时已经有新兵跑了出去,外边的紧急集合哨还在玩命吹着。“别穿衬裤了,套上就行了,快点!”我好不容易穿上了,从床上纵身一跃……其实应该算是很利索地一跳了,结果,急中出乱,衣襟不知道怎么刮在了床头上,次拉一声,整个上衣被撕开了。“别管了,赶紧出去吧!”班长在后面推着我向外面跑。

外面已经站满了新兵,有的好在整理背包,连野跟我一样,只穿着衣服站在那里。我跑进队列中,站在连野旁边。“你衣服怎么了?”“草他妈的,下床刮的。”突然一声口令。“全有了,立正!站好了,不许动了。”我们俩急忙站好。几个班长围在周围,其中代班的,看看人群遗憾地摇摇头。“排长?就这样还跑吗?”旁边一个星少的军官果断地说了一声,“继续!”“是!听好了,向右转!”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赶紧随着人群转向右边。“跑步走!”人群从踏步到飞奔,耳边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一群人围着营中园开始一圈一圈地跑着。不记得跑了多少圈,我只盯着前面的大个子身上的背包,我看见背包绳再慢慢松弛,我看见他的缸子从挎包里跳出来,接着牙膏、牙刷……我跟在后面,闷着头继续跑着,连野在一边也不说话,有时候看看我,继续向前跑。突然胃里阵阵绞痛,腰马上就直不起来了,每迈一步,随着脚板与地面的接触,胃就会钻心地疼一下。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马上就被冷风吹干了。我咬着牙坚持着,坚持着。终于我他妈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胃里一股酸水冲上来,我一弯腰“哇”地吐了出来,后面的人躲不及,塔罗牌一样,压在我的身上,一边的班长急忙跑过来,“怎么回事?啊?起来,起来,继续跑!”我倒在那里,实在是起不来了,刚才吐的东西弄了自己一身。其他人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你怎么回事?起来!”“我胃疼,受不了了。”“什么他妈的胃疼,赶紧起来。”说着一腰带抽下来。“啪”地打在我身上,我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跑!听见没有!”我捂着肚子向前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队伍终于停下了。每一个人都在喘着粗气,像一只只奶牛一样。连野低声问我:“怎么样?”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摇摇头。嘴里苦苦的,耳朵里阵阵耳鸣,眼睛发花。

所有队列被分开了,几个班长一个一个地检查所有新兵的背包……队列里被踹出一个人,那个新兵没站稳,“啪叽”摔倒在那里。接着一个、两个、三个……被陆续踹出来。当一个班长走到我身后的时候,“你这个是怎么弄的?丐帮的啊?”我没说话,腰上挨了一脚,我站在了另一边的队伍里,连野没再说话,只能无奈地看着我。“其他人回去睡觉!”排长走到我们面前,“看看你们都什么德行,啊?这是兵吗?你们自己看看自己。”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前方。“听口令!原地卧倒!”我们趴在地上。“俯卧撑一百!开始!”所有人都在吭哧吭哧地支着。

在家的时候,我学习非常不好,但是为了不被别人打,我惟一喜欢的就是锻炼身体,也许是刚才跑了几圈,身体完全松开了,一百个我很快支完了。我趴在那里等待其他人。“你怎么回事?”我背上踏上一只脚。“我支完了。”“一百个都支完了?”“是的!”“哎呀,素质不错啊!起来。”我站起来,其他人还在支着,其中有几个已经卧下去起不来了。几个班长就将脚伸到他们身下,放在小鸡鸡的地方,把鞋尖立起来。“不许停!”他们龇牙咧嘴继续支着。我暗喜,在家锻炼身体该有多么重要啊。突然一个胖子一翻身仰面朝天躺在那里,“我支不动了,你们打死我吧!”他话音刚落,他身上被重重地顺了几下皮带。“起来!”他疼得蜷缩在那里,就是不动。腰带又挥舞起来,“啪,啪……”我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闭上眼睛,可那声音还是拼命地钻进我的耳朵。这他妈是部队吗?这里谁把你当人看啊,这是地狱啊!胖子始终没有起来,“啊?昏过去了。”我听见一人喊,我睁开眼睛,此时,胖子已经四肢摊开一动不动了。排长急忙跑过去,摸了一下脉搏:“没事。你们几个过来把他抬回去。”我们几个走过去吃力地抬起胖子,我注意到他的眼睛睁了一下,马上又闭上了。

结束了,不是一切,是今晚。我重新回到自己的班里,其他人已经睡下了。班长跟在我的身后进了屋子:“怎么样?”我勉强笑笑:“没什么。”“没什么?呵呵!赶紧睡觉吧。”我走到床前,爬了几次都没爬上去。“你没事吧?”连野一旁问道。“别说话,赶紧睡觉!”班长推了我一把,我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穿着衣服倒在那里。班里还有人陆续回来,原来他们去拣刚才掉在路上的东西。我明白,噩梦刚刚开始!

也许是刚才活动得太兴奋了,我倒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三年。

第五章

朦胧中,我感觉有人再推我。啊?天亮了,所有人都在叠被,我急忙起来,这才发现浑身上下湿透了,昨天晚上没脱衣服。被子刚叠好,起床号就响了,“你换一件衣服。”班长指指我说。我从包裹里掏出一件新的穿好。

外边很快就响起了集合哨,这一次有新兵,也有老兵。看老兵的样子有些邋遢,居然在队伍中还嬉笑打闹。而这边的新兵却是大眼瞪小眼,一句话也不说。队伍喊着口号跑出营门,远处的民房冒起炊烟,我边跑边打量周围。墙上没有电网,也不高。整个部队象埋在树林中的一所小房子,跑了不到两公里,眼前出现一座海拔不到200米的小秃山。老兵们顺着山下跑了过去,新兵却在山脚下停住了。“眼前就是著名的王八山,别小瞧这座小山,我想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王八山?什么怪名字,值班的班长继续说:“看见了吗?从这边爬上去,从那边下来。最后三名再爬一次。”接着他一挥手,“冲!”新兵们呼啦一下冲向山顶,前前后后的都是人,惟恐自己是最后三名。小山都是石头,没一棵树,山坡又陡,没几下就已经有人摔倒。跑在前面的人把松动的石头踏松后,那些石头顺着山坡滚落下来。后边的人,边向上爬,边躲避滚下来的石头。好不容易到达山顶的时候,才发现在山顶一小块空地上,有一块纪念碑,下面有八座坟墓,每块墓碑上都有一个名字,我没敢仔细看,但是还是看到了这里葬着的是烈士。上山不容易,下山更他妈不容易。跑也不是,走也不是。跌跌撞撞地向下面跑。新兵连长和排长已经早早站在山下,向上面看着。不敢回头看后面有没有人,前面已经有很多人了,一直跑到山底,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头看山上,居然还有十几个人。

队伍站好了等那三条“小尾巴”,最后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胖子。三个人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军令如山。没办法,留下一个班长监督外,其他的小跑着回到了营区。这个时候意识才开始有些清醒,远远地看着那座王八山,突然觉得是那么高。

洗漱、叠被动作要快,班长叼着小烟走来走去,“班长,我这个行吗?”床上的王波问。班长左瞧瞧,右看看,点点头。连野也叠完了,“我这个呢?”班长只看了一眼。“大面包,不行!”连野又将被子展开,跪在上面用力地压着。我一直慢吞吞地叠着,用手指掐着棱角。总算磨蹭到外边吹哨我们才停下,“把褥面抻平了,去俩个人打饭。”我从床上跳下来,班长看了一眼我的“大面包”没说什么。

在部队吃饭前是要唱歌的,真够奇怪的,而且那歌也没听过,但是觉得挺难听的,没什么旋律不说,感觉大家都不在一个音儿上,扯着脖子嚎了半天,才唱完了。老兵先进,新兵后进。先进去的老兵都已经坐在那里吃上了,而新兵却都围站在桌子前,班长看看都齐了。“坐下。”大家才“哗”地一声坐下。我瞟了一眼班长面前的碗,里边满满一下米饭,再看我的,米汤里飘着几粒米。王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咸鸭蛋递给班长,献媚地说:“班长,我给你买的。”“真他妈会拍马屁。”我一边喝着米汤一边在心里骂着,我咬了一口馒头,马上又吐了出来。实在是吃不下去,碱大不说,根本就咽不下去。连野倒吃得很香,头都不抬一下。算了我不吃了,刚想起身走,被王波拉住。“你不能一个人走……”班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怎么吃不下去啊?刚来都这样,过两天你就吃了。王波教教他规矩。”我一直等到其中一个新兵吃完了,我才站起身,随着他走了出来。两人成排,三人成队。我走在那位战友的身后问道:“哥们,来几天了?”他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边走边回答说:“三天。”“哦,家是哪的?”“铁道游击队知道吗?”“知道啊!”“我就是那儿的。”“芦苇荡?”“不是什么芦苇荡,是枣庄。”啊,感情当兵也是要有革命基础的,那哈尔滨有什么啊。我就知道小日本的731,上学的时候去过那里参观。

我坐在炕上,看着他们回来的人在那里压被子,挺好的被子为什么非要压扁呢。班长路过窗户的时候,向里边看了看。隔着窗户对我喊:“唉,新来的,上去整理内务,你觉得你的合格了?”我脱下鞋,爬上床,刚打开被子,外面又响起哨声。我急忙合上被子,跳下床。所有新兵都在外面集合,新兵连要检查内务。几个班长跟着连长走进各个房间。“二班长进来!”连长站在门口喊。我们班长急忙跑过去。很快班长回来了,一指我和连野:“你!你!回去重新整理内务。”进了房间一看,我和连野的被子整个被摊开了,连长神情严肃地说:“这样的内务怎么行?赶紧整理,一会团里要检查。”我按照王波在被子上给我画的线,重新将被子一点一点地压实,可是被子里的棉花是新的,我刚一松手,被子马上就象发酵的面包,又厚实起来。几次反复都是这样,连野的被子也是这样,这可怎么办?我看见在牙具柜里有一串别针……活人能让尿憋死。

我俩回到队伍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练习齐步走,跑步走了,不难,很快就适应了人腿的起步、停车。休息的时候,班长坐在我旁边,我拿出一支烟递过去:“大哥你来了多少年了?”“大哥?”“不是!班长!”“不多,两年。”“哦,就比我们多一年是吗?”“怎么多一年你不服啊,比你早来一天就比你资格老,懂吗?”我急忙点头,“懂,懂,跟监狱一样。”“什么监狱,部队就是部队,怎么跟监狱比。”我心里说,跟他妈监狱有什么区别。

来到部队的第七天,一大早,所有新兵换上崭新的军装,破例戴上了一道杠的列兵军衔。九点的时候,全团上空响起了沉重的哀乐,今天送张宇光的日子。他的骨灰上盖着鲜艳的军旗,被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远远地能看见王八山站满了士兵,从山顶分两排一直延伸到山下。从营区开始沿途两边都是神情庄重的战士们,足足有三公里长。四名士兵慢慢地走过我们每一个人,每经过一列队伍的时候,都会听到口令:“敬礼!”口号拉得很长,一直延续下去。“小军官走好!”我在心里默念。我们目送四名士兵一直到达山顶以后,顿时枪声大作,足足响了十多分钟。王八山上又多了一座坟墓,而这个烈士我认识。(写这一小段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几乎无法继续写下去。事情过去十多年了,他的音容笑貌我仍然记忆犹新。)

张宇光被中央军委授予一等功臣勋章,追认为烈士称号。他的父亲来了,脸上没有泪水,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他经常一个人走在营区里,看着我们这些士兵。老人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几天后就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度日如年,我翻出临行前,同学送给我的那些笔记本,挑了一本杨超送给我的,开始在闲暇的时候写日记。新兵三个月的集训期,不到一百天,但是在新兵的心里,下老兵连是惟一值得期盼的事情。日子久了,我知道了班长姓娄,吉林人,我也知道了连野打的那个班长是四川人。我也知道了,我们连里除了我跟连野之外,没有哈尔滨的兵,而且他们很多人对黑龙江兵特别反感,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从那些老兵的眼里隐约能感觉到点愤怒。

时间这个东西有时候会象兰州拉面一样,有时候会抻得很长,有时候又会揉得很短。白天训练是龙须面,晚上睡觉那几个小时是面片。要站岗,晚上还有几动紧急集合,你不可能期望睡一个完整觉,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记得有一次,我睡得太死了,当时是班长值班,全连新兵跑了一大圈都回来后,发现我仍然睡着。班长诧异地说:“唉,赵博的动作可是够快的,大家都刚进屋,他居然都脱下躺下了。”班长没叫我,第二天,连野才把这个事告诉我,我根本就没听见紧急集合哨,我说那一晚上睡得那么香甜呢。

新兵训练很多科目的固定的,都是按照统一安排科目执行的,从基本的军姿到复杂一点的单杠、双杠等器械,每天一躺五公里轻装越野,都跟小便一样,只能多一趟,不会一点都没有。当然少不了“文化课”,不是在学校里要学的东西,而是部队的条令条例,不是看看就完了,是要背得滚瓜烂熟的,而且以营为单位是要考试的。第一次考试,我根本就没怎么看那些东西,别人再努力背的时候,我在写日记,或者想我那些美丽的女同学,琢磨着跟哪个发展一下,打发点寂寞的时间。期望着收到几封带着香水味的信笺,再奢侈一点,那就是她们的玉照了。连野的照片最多,而且都是漂亮的女孩子,战友们经常借去小看一会,过过眼瘾。这一点我不如他,谁叫咱对感情那玩意懂得晚呢。

第一次条令考试是在雨天,所有人都在饭堂里,跟他妈考场没什么区别,每一个监考的“老师”手里都拎着武装带。我没怎么看条令,就在纸上胡乱地写了满满一页纸。收卷的时候,字少的、空白的,都尝到了皮带的滋味,我当时在想,脑袋瓜里的字多真好,又逃过一截。晚上吃饭的时候,排长把我叫过去温柔地说:“你他妈还挺能写的,你的卷子我看了,写的都是他妈的什么玩意,驴唇不对马嘴的,文笔倒还可以。”屋子里没人,排长看我一副认错的态度,就没说什么,也没给我什么“特殊”的待遇。

我的文笔好的消息却不胫而走。这秀才不秀才的是小事,笔活却多了起来,经常有人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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