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松了一口气。果然,他就说嘛,他哥这么强,这劳什子法阵岂是他哥的对手?然而,扶岚身形忽然一滞,指尖青光像幽夜里的一盏孤灯,倏地熄灭。阵法重新启动,蛛网般的银色丝线在地面伸展延长,扶岚单膝跪在上面,仿佛是被捕获的猎物。
怎么回事?戚隐蓦然一惊。
扶岚伏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他颤抖地抬起手,掌心有黑色的脉络在生长,灵力不受控制地漶散,萤火虫一般飘飘渺渺地飞出掌心,蒸发在空气中。
“呆瓜,你怎么了!?”
黑猫扒着他的领口叫道。
“我的灵力……”扶岚脸色苍白得像一层纱,“没办法凝聚……”
“是雪上一支蒿。”
戚灵枢震惊道。
“什么东西?”
戚隐忙问。
“云岚中了毒,”戚灵枢眸沉似水,“雪上一支蒿,能短暂地瓦解中毒者的灵力。任凭多高的道行,中了这种毒,都会变得与凡人一般。可这种毒只能食用,云岚不饮不食,怎么会中这种毒?”
“是酒……”戚隐忽然想起来,九头带来的那壶酒,“我哥喝了那杯酒。”
魔物、毒酒、空白的议和书……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戚隐蓦然间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是请君入瓮的陷阱。朱明藏亲手设了这毒计,将扶岚诓来无方。他想杀的不是戚隐,而是扶岚!
南疆,大王寨。
朱明藏跪坐在滴水檐下,以白布擦拭凄冷的长刀。薄而坚硬的刀刃在他手中翻转,冷冽的刀光映射在廊庑和地上,一闪一闪地徘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朱明藏抬起阴狠的双眼,“这等绝世杀器,不能为我南疆所用,那便……毁了他!”
拭剑台上,扶岚痛苦地蜷起身体。黑色的脉络已经蔓延全身,白纱护领下,他的脖颈子上,依稀能看见狰狞的黑色瘢痕。戚隐的心缩成小小一团,那种泼天大祸从天而降的感觉又出现了,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乌江江心,飘散的黑发如同缠绕的海藻,美丽的女人流着泪望着呆呆的他,眼里满是绝望与悲哀。头顶像罩了一层浓重的黑影,顷刻间就要天崩地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戚隐眼前一片黑暗,回过眼,看见负手而立的元苦,忙跪在地上,向他叩首,“师叔,那魔物真的同我哥没有关系!这是朱明藏的阴谋,是他陷害我哥,求您信我!求您!”
“事到如今,你还唤这个妖魔为兄长!”
元苦恨声道,“戚隐,你父亲斩妖除魔一辈子,嫉妖入骨,嫉魔如仇,你不配做他的儿子!”
“师叔,戚隐所言句句属实!恳请师叔,饶扶岚一命!”
戚灵枢也跪地叩首,脸色惨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南北议盟的结果会是如此,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手推动。倘若他不前往南疆,扶岚就不会应邀而来。倘若他不执意探查无咎小筑,就不会救出元苦启动太上杀阵!
他的心在滴血,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灵枢,怎么连你也被这妖魔迷惑!”
元苦恨铁不成钢,“休要多说,待老夫收拾了这些妖孽恶獠,再好好同你们算账!”
戚隐流着泪望向戚灵枢,问道:“小师叔,你不是说我们是来议盟的么?”
戚灵枢眼角发红,说不出话。
“这是朱明藏的阴谋,师叔!”
戚隐不断磕头,元苦不为所动。戚隐又向白明均那边膝行而去,在他面前磕头,“白掌门,白师叔,求求您,您素日宽厚,求您为我哥说说情!”
“唉……”白明均为难地道,“师侄,恕我直言,扶岚乃是妖魔,与我们绝非同道啊。扶岚三孩儿在山西道占山为王,杀了多少好人,你难道不知道么?多少百姓背井离乡,困死中途。这妖魔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啊。”
“那不是我哥的孩儿,师叔,那是凡人假扮的!”
“你这孩子,当真是被这妖魔迷了心窍。人家假扮他的孩儿做什么?妖魔素来荒淫无度,妖子妖孙满地都是,这事妇孺皆知,我们还会冤枉他不成?戚隐,你是元微长老的孩儿,看在你亡父的面上我们才没有拿下你,你好自为之吧!”
白明均摇摇头,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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