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想法,傅延清楚地告诉自己。
这种有恃无恐的念头不但会让他变得迟钝、大胆、不那么谨慎,还会像精神鸦片一样,潜移默化地蛊惑他习惯这种处理方法。
他可以无数次重来,无数次试错,无数次积累经验,直到找到最适合,最完美的那条路。
对傅延来说,这其实是最简单,最轻松的一条路。
因为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不用承担任何遗憾和情绪,只需要承担混乱的时间,和他必要的死亡。
人对于疼痛的阈值会不断上升,对于死亡的接受度也一样,他只会越“死”越习惯,最后把这种情况当成重启的一种手段——反正只要给他一个痛快,死亡对他来说无非也就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
说来好笑,如果没有“重启”这个特殊的前缀,无论是傅延还是其他人,他们都不畏惧生死。在第一条时间线里,傅延就亲手送走了许多战友,其中也包括贺枫和贺棠。当时他只当这是必要牺牲中的一环,自己迟早也要走到这一步上,所以虽然痛心又哀伤,却并没有多少其他的感受。
但有了“如果”,很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
自我意识的萌发带来更多的责任归拢,起码在看到车体残骸的那一瞬间,傅延心里的动摇比第一次在废弃小楼里时要重得多。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傅延几乎想放任这种潜意识的生长了。
但很快他就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态度扼制了自己的思绪蔓延,他切断了这种可能性,以一种违背本能的自制力放弃了这种念头。
不能这样,傅延想,还有柳若松。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随便重启个十遍八遍,百遍千遍,只要能最后达成目标,傅延没有怨言。
但柳若松还在,他苛刻的重启条件像是一把来源于时间外的枷锁,紧紧地扣在傅延身上,让傅延进退两难,顾虑重重。
国重,家也重,傅延不想放弃“多救一个人”的责任,却也没法放柳若松看着他一遍一遍地死。
他的目标是要结束这场混乱,让整个世界回到正轨,也让柳若松能自自在在地过他喜欢的日子,拍喜欢的照片,看喜欢的景色。
他们总要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傅延没办法、也不能把那种烙印灵魂的不安和哀伤一遍遍地强加给柳若松。
这种枷锁对傅延而言过于残忍,因为他不得不担负起每一次重来的所有责任——他必须把每一次都当做最后一次来全力以赴。
除了要拼尽全力之外,他还要承担这里所有的疏漏。
因为他必须从心底里拒绝下一次的重启,所以无论这条世界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他都只能“见死不救”。
如果把人比作一条弓弦,那这条弓弦不能无时无刻地紧绷着,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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