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炎晨做饭一贯手脚麻利,三盘菜十几分钟出锅。
财务处两个小姑娘闻着香味,一人捧个不锈钢饭盒来讨了两勺菜,吃上了就赞不绝口:“晨哥你手艺这么好,干嘛这两天不是炒饭就是泡面?”
“自己一个人,麻烦。”
路炎晨嫌油大,将抽油烟机打开来,又摸出根烟,就炉上的火焰点着。
“我们这么多人,晨哥你要乐意烧,交伙食费都行。”
路炎晨充耳不闻。
锅里的汤料和煮烂的鱼肉滚起来,泛着浓浓的奶白。秦小楠弄回来的小草鱼虽不够吃,煮汤倒不错,他用汤勺舀了,倒背手过去扣到归晓的腕子,将她弄到身前:“尝尝,咸吗?”
归晓在两双眼睛注视下,吹吹,去尝了口:“不咸。”
路炎晨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过去给她烧菜,她吃到高兴都会抽下鼻翼,很满足很惬意地凑过来,油着嘴就去亲他:“给你饭钱。”
……
归晓意犹未尽,将余下的汤水都喝完了:“这汤好鲜。”
路炎晨就着自己右手吸口烟,视线正对上归晓的。香气四溢,也烟味浓郁。
太阳的光透过那一缕缕烟灰色的烟雾,像小时候看得那种露天广场的放映电影,光线从机器里投射出来也是这种光,能看到空气里飞舞的灰尘。明明近看是光和灰尘,投射到几十米外的大屏幕上就成了连贯的故事影像,真是奇妙。
归晓在他看自己的这一刻竟有种错觉,觉得他会在众目睽睽下亲自己……
路炎晨偏过头去将烟雾吐到了窗外,露出了一丝笑。
没多会儿财务室溜达出来个头发高盘,摩丝打得锃亮的中年女人,看眼鱼汤,再去仔细瞅归晓的脸,又携着其中一个小姑娘手里的勺子尝了口:“路晨的手艺真是好,日后老婆可是享福喽。”
这是路炎晨的表舅妈。
他不必深想,就知道自己妈这么“巧”赶来修车厂见到归晓,一定拜这位所赐。
表舅一家算是靠路炎晨家吃饭的穷亲戚。路炎晨记事早,大概三四岁的事到现在还能有印象,比如,第一次他被亲爹揍是三岁多时候,经不住打,擦着鼻血狂哭,表舅妈就在旁边,象征性地拦了下。后来他亲耳听到她劝路妈:“棍棒出孝子,不打不成器,老公是一辈子的,哪家不打孩子啊。不打还不就成流氓了。”
到他念中学,这女人最爱说的话就是:小时候你爸揍你,我可帮着拦了不少。路晨啊,你可别忘了表舅妈待你的好。
路炎晨对这位上赶着搭话的女人并没给什么好脸色,眼睛里透着七分不耐烦。
对方讪讪,背着手将两个小姑娘叫回到财务室的小铁门外,教训了两句,声音拔得老高,含沙射影地在说路炎晨就是客人多,总弄得这走廊乱哄哄的,害得好好干活的人也都心不定。归晓又不是小孩,听懂这背后的意思,去瞟他。
路炎晨从窗台上抄来一只核桃,啪地撞上柜子角,弄碎了壳,剥去大小不均的一块块皮,将核桃仁塞进她嘴里。归晓含糊吃着,满口的涩和香,探头也捞过一个核桃,学着他砸了下,疼得皱眉:“你怎么弄的?怎么一砸就开了?”
路炎晨看她这模样好笑,又砸开一个,递给她:“悠着点儿,别伤了。”
归晓没接核桃,倒将他手掌翻来倒去的看,手茧倒是有,可也不多。记得小时候家里一个表姐是做狱警的,说是专门练过徒手劈砖:“你是不是也会徒手劈砖啊?”
“没认真练过,不擅长,”他答,“我带过的兵有喜欢这个的,竖着劈一摞,一口气连着也能劈个三四十块。”
……
海东带了淀粉和好酒回来,正瞧见归晓在研究路炎晨的手。他隔着厨房接着走廊的那扇不太干净的小玻璃窗,看这俩,就和当初没差别。
海东一时看得走神,真好啊。真是好。
海东情绪和酒都备好了,直接将一顿饭从晌午吃到了日落。
路炎晨让秦小楠去自己洗漱先睡,招呼厂里几个年轻修车工将喝醉的男人们瓜分了,各自送回自己的村子。他和归晓合力将海东丢去车后座,海东倚着座椅,借大院子里的照明灯光去看归晓,喃喃了句:小姨子,小杉,哎,小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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