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秉俊说:“当然了。当这些都查完之后,我站在案发的现场,当然,现如今那里没有任何绿色植物,有的只是一箱箱鞋子。如今它恰好是鞋库前的空场,我是特别贿赂了守门人,才得以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站在那里,遥想当年的。当然了,我要扣除时间差,因为季节不同,日出的时间会有变化。这些我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包括,我将自己所穿的衣眼,调整到可以和案发当时皮肤所感受到的温度相符。还查阅了当时的报纸,看了各种广告……”
魏晓日在自己的心境里,顾不上基本的礼貌,打断梁秉俊的谈兴道:“梁大侦探,我实在看不出这些同您所要破的案子有何相关?”
梁秉俊一点都不恼,安静地说:“当这些准备都完成的时候,我站在鞋场库房前,那个强奸犯的模样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光线和特定的温度之中,梁秉俊进入另一个人的灵魂,变成一个罪犯……
魏晓日说:“他是谁?”
梁秉俊严肃起来说:“卜绣文提供了那个人的左手食指有茧子,在这个部位的茧子,只能是长期磨擦执笔所致。年轻人能有这种特征,说明他是一个苦读的学生。卜绣文还说性关系对于那人来说,也是初次,是什么特别的时间诱发了这个年轻人的犯罪呢?那一天正是当地高考发榜分数寄达的日期,这一点,卜绣文当然完全不知,不能怪她,她只是匆匆的过路人。
“当天夜里,前半夜是月亮很圆很亮,这种天象,常常触发深层的忧郁。据我的了解,当年附近有一间录像厅,每天半夜之后,放黄色录像。囿于变更,我无法找到当时的节目单了,但那一类的场合,所演播的内容,可以想见。当播出结束的时候,正巧有一阵小雨……有的时候,当我把自己的思维进入罪犯的躯体之后,我觉得那些细节就自动地串在一起,向我显示出罪恶的轨迹。我可以想象出这样一幅景象……
“一个高考落榜的学子,接到失败的分数,看着天上的明月,触发脆弱和茫然的心理。他无颜见父母同学,独自一人坐在旷野之中,孤独沮丧,想了断此生……但生命的本能使他渴望生存,出人头地,于是渐渐滋生出愤怒和报复的怨毒。他在斥责上天的不公的同时,也对所有的人产生敌视。为了排遣这种令他自己也躁动的情绪,他进了录像厅。黄色录像强烈地刺激了他的感官,他的精神进入亢奋的状态。当他走出录像厅,月亮隐去,冷雨飘下,他的布衣被水气湿透,十分寒冷。内心的焦灼和欲火,外在的寒冷和黑暗,极大地诱发出犯罪的念头。正在此时,他看到了孤身赶路的卜绣文。邪念陡起,恶向胆边生,他立即凶猛地扑上去……”
梁秉使讲得丝丝入扣,魏晓日听得毛骨悚然,他凭着一个医生的直觉,感到这一番推理的无懈可击。但是,他不想让梁秉俊太得意,就这样说:“听起来,很像是一篇精彩的小说啊。只是,这个罪犯到底是谁呢?
梁秉俊说:“十三年前的一个高考落榜生,左撇子。性格中有猛烈的爆发性和一种不计后果的果断。他善于抓住机会,哪怕是第一次,也绝不迟疑……还有确切的身高……有了这些条件,你以为在一处相对闭锁的农村,找到他还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魏晓日不得不承认,古生物学家客串的侦探,并不是浪得虚名啊!
“不困难。你了不起。”他直视着梁秉俊心悦诚服地说。行业尽管不同,但他懂得敬重一个敬业者,一个道行深厚的专家。
梁秉俊此刻显得很谦虚,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想到了,谁也能抓住他。”梁秉俊说着,打开了随手所带的一个鼓囊囊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一个小箱子。
“这是什么?”魏晓日问。
“袖珍冰桶。你知道我们外出是经常需要保存一些标本的。”说着,梁秉便取出一管鲜红的血液。
“这是什么?”魏晓日讶然。
“这就是那个人的鲜血。因为我想最后的确认,可能还是需要他的基因和夏早早基因的测定结果。我就把他的血液标本取来了。”梁秉俊淡淡地说。
直到这一刻,魏晓日才对梁秉俊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高手?这就是了。他把一切都在不动声色之中想周全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这个?”魏晓日摸着那管血,爱不释手。这一刻,他也忘了对卜绣文的保护了,只记得对钟先生的血玲珑来说,这份标本举足轻重。
“我对血液的研究,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这一生,都会关注着这一领域的进展。这不但是我破案中,经常要同血液打交道,更因为我的母亲死于血液病,我对她老人家有一个承诺。”侦探的目光暗淡下来。
魏晓日说:“你是怎么把他的血搞来的?”
梁秉俊道:“很简单啊。这种人的性关系,肯定是比较混乱的。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制服,找到他,说,我有特别的渠道,得知和你密切交往的女性,患有某种特殊的疾病。是什么病,为了不给你造成思想负担,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们需要对你做一个检查。如果检查结果无特殊,我们就不会再和你联系了。当然,也许会再次找你。你放心,这个过程是完全保密的。喏,就这样。他就乖乖地把胳膊伸出来了。”
魏晓日说:“看不出来,你骗人的手段还挺高。”
梁秉俊驳道:“哪里?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特别渠道、密切交往、特殊疾病、一个检查、完全保密……都是真的。你能找出哪一句不确实吗?没有。再者,我穿的是白色制服,并不是白色工作服。白衣服谁都可以穿,这是个人自由。至于他对此作何联想,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干啊。喏,这是他的有关资料。”说着,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
魏晓日对这番妙论击节赞赏。说:“你比一个医生想得还要周到。谢谢你。”
梁秉俊告辞,一推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薄香萍,说:“薄护土,为什么不进去听啊?我们并没有说什么秘密话。”
薄护土涨红了脸说:“我可没想听你们的话。不过是从病房里回来,刚要推门,就听到你要往外走,所以闪到一边。”
梁秉俊说:“不要解释。干我们这行的有一条规则,一件事解释得愈多,愈说明有鬼。”
薄护士搭讪着说:“你是干哪一行的?认识许久了,还真不知道。”
梁秉使递过一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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